文言基建：〈賣柑者言〉——劉基
【明報專訊】■建議篇章
杭有賣果者[1]，善[2]藏柑，涉寒暑不潰[3]，出之燁然[4]，玉質而金色；置於市，賈[5]十倍，人爭鬻[6]之。予貿[7]得其一，剖之，如有煙撲口鼻；視其中，則乾若敗絮[8]。予怪而問之曰：「若所市於人者，將以實籩豆[9]，奉祭祀、供賓客乎？將衒外以惑愚瞽乎[10]？甚矣哉為欺也！」
賣者笑曰：「吾業是有年矣。吾賴是以食[11]吾軀。吾售之，人取之，未嘗有言[12]，而獨不足子[13]所乎？世之為欺者不寡矣，而獨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14]，洸洸乎干城之具也[15]，果能授孫、吳之略[16]耶？峨大冠、拖長紳者[17]，昂昂乎廟堂之器也[18]，果能建伊、皋之業[19]耶？盜起而不知御[20]，民困而不知救，吏姦[21]而不知禁，法斁[22]而不知理，坐糜廩粟[23]而不知恥。觀其坐高堂、騎大馬、醉醇醴而飫肥鮮者[24]，孰不巍巍乎可畏[25]，赫赫乎可象也[26]？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哉？ 今子是之不察[27]，而以察吾柑！」
予默然無以應。退而思其言，類東方生滑稽之流[28]。豈其憤世嫉邪[29]者耶？而托於柑以諷[30]耶？
◆注釋
[1] 杭、果：杭，現浙江杭州市。果，水果
[2] 善：擅長
[3] 涉、潰：涉，經歷。潰，潰爛、腐爛
[4] 燁然：明亮的樣子
[5] 賈：通「價」，價值
[6] 爭鬻：爭相購買
[7] 貿：買
[8] 敗絮：破爛的棉絮
[9] 實籩豆：填滿祭祀所用的禮器
[10] 衒、惑、愚瞽：衒，通「炫」，炫耀。惑，蠱惑。愚瞽，蠢人、瞎子
[11] 食：通「飼」，養活
[12] 未嘗有言：不曾有意見(譴責怪罪)
[13] 獨不足子：單單不能滿足你
[14] 虎符、皋比：虎符，虎形兵符，古代調兵用的憑據。皋比，虎皮，此指墊有虎皮的將帥座席
[15] 洸洸乎、干城：洸洸乎，威武的樣子。干城，捍衛城廓
[16] 孫、吳之略：兵家謀略。孫，孫武，助吳王攻楚。吳，吳起，領魏兵拒秦、韓。二人為春秋戰國時期名將，有兵法傳世
[17] 峨大冠、拖長紳者：戴着高冠、垂着腰帶的人，借指士大夫和官員
[18] 昂昂乎、廟堂之器：昂昂乎，超脫出眾的樣子。廟堂之器，朝廷的人才
[19] 伊、皋之業：良相賢臣的功業。伊，伊尹，商湯的宰相。皋，皋陶，舜的大臣，掌刑獄
[20] 御：通「禦」，抵禦
[21] 姦：奸邪
[22] 法斁：法規敗壞。斁，粵音到
[23] 坐糜廩粟：坐着耗費倉庫糧食，指朝中大臣，尸位素餐，徒耗公帑
[24] 醇醴、飫：醇醴，甘厚的美酒。飫，飽食
[25] 孰、巍巍乎、可畏：孰，誰。巍巍乎，高大的樣子。可畏，使人敬畏
[26] 赫赫乎、象：赫赫乎，顯赫的樣子。象，效法、摹倣
[27] 今子是之不察：現在你對這現象不加察考
[28] 東方生、滑稽：東方生，東方朔(公元前154—前93)，漢武帝時，上書自薦，詔拜為郎，為人詼諧多智，言辭敏捷，善察顏觀色，直言切諫。滑稽，能言善辯
[29] 憤世嫉邪：不滿世俗，憎恨邪惡
[30] 托、諷：托，假借。諷，諷刺
■結構圖解：為欺者／外表／實質／(圖)
■基礎知識問答(圖)
1. 試指出「豈其憤世嫉邪者耶」一句中，「豈」字的意思。(2分)
(A)要是
(B)怎麼
(C)難道
(D)尚且
2. 下列哪一項，是對以下3句句子完全正確的描述？(2分)
一、甚矣哉為欺也
二、吾子未之思也
三、而托於柑以諷耶
﹙A﹚ 「一」是疑問句；「二」、「三」是倒裝句
﹙B﹚ 「一」、「二」是倒裝句；「三」是判斷句
﹙C﹚ 「一」是倒裝句；「二」、「三」是判斷句
﹙D﹚ 「一」、「二」、「三」皆為倒裝句
3. 試寫出下列粗體字的意思。(4分)
一、予怪而問之曰：「若所市於人者」
予：___________；
若：___________
二、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子：___________；
吾：___________
■延展對讀
細閱以下引文，並綜合〈賣柑者言〉內容，回答問題。
君山有道與吳包山潛通，上有美酒數斗，得飲者不死。漢武帝齋 (齋戒) 七日，遣男女數十人至君山，得酒，欲飲之。東方朔曰：「臣識此酒，請視之。」因一飲致盡。帝欲殺之。朔乃曰：「殺朔若死，此為不驗，以其有驗，殺亦不死。」乃赦 (免罪)之。——節選自《博物志》
*為方便理解及設題，就原文略有改動，或稍加括號內注解
根據上文內容，東方朔與賣柑者，有什麼相似的地方？(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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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袁漢基 - 中學中文科教科書作者，曾任中學中文科主任，現任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教育研究所優質學校改進計劃學校發展主任
文：袁漢基
圖：ALEKSEI BEZRUKOV@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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