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一奇蹟 蔡俊彥細數高低不自誇
【明報專訊】唐代詩人賈島《劍客》中一句「十年磨一劍」，比喻人經歷多年刻苦鍛煉。小學開始習劍，蔡俊彥(Ryan)18歲時轉為全職運動員，曾許下成為「世一」的諾言，至今未到10年，諾言已兌現。他視之為奇蹟，自覺完全沒有可自誇之處。實情是，過去幾年，Ryan經歷無數壓力，曾自我封閉拒絕溝通，自認為比賽成績總是差一點；數月前目標終於達成，反覺得成績超乎預期，認為自己「不值得擁有」。局外人看來，「世一」之名無上光榮，然而即使未登頂，在每個賽季排名數字背後，是身為運動員不斷經歷高低起跌的故事。
得到漂亮的起步點
跟大部分代表隊成員一樣，Ryan因熱愛劍擊而於2018年當全職運動員，全職生涯初期尚未在意成績與排名，「長遠目標是成為世界第一，但(當時)只是成為全職運動員的第一年，還沒有(爭勝)實力，只會設短期目標」。劍擊項目根據賽季比賽成績排列選手名次，當時Ryan以先打入64強、再逐步晉級成16強種子選手為目標。成為種子選手之前，他參與國際劍擊聯盟(FIE)花劍大獎賽，作賽兩天，首天是外圍賽，翌日是正賽；成為種子選手後，則毋須參與外圍賽。儘管是外圍賽，對手實力也強，Ryan努力應戰，其FIE排名由2018/19年的第21名，躍升至2019/20年的第12名。
當時Ryan仍算劍壇「初哥」，面對成績及世界排名大躍進，既是歡喜，更多是憂——得到好成績且有進步，固然欣慰，但隨即要面對守住排名的壓力。「成功了第一次後，開始有重視排名的想法。因為想守護擁有的(種子選手位置)，不想跌出排名。同時也覺得自己好像追近了長遠目標(成為「世一」)，便很心急給了自己很大壓力。」這份壓力，大得幾乎燃盡他對劍擊的熱情。
後來總是差一點
全職生涯第一年，於Ryan而言有如「蜜月期」，享受劍擊帶來的樂趣和挑戰，然而理想的排名竟給他意外的束縛，慢慢計算多了，「(躋身入16強時)會計算自己跟排15、排17的對手爭多少分，我要如何才能守得住現在這個位置」。他接受不了退步，不斷逼迫自己爭取好排名，「我不想自己的表現只是曇花一現」 。不過，名次高低不一定充分反映運動員的真正實力，「運動員不像從事一般職業的人，具備一定年資、能力後能按預計的(步伐)逐步升級，運動員(表現)是高高低低說不準的」。只是當時Ryan經驗尚淺，未明白這個道理，愈在意排名，表現就愈遜色，自覺總是差了這麼一點。
追求排名的夢魘纏繞Ryan數年，即使教練和隊友給予不少建議，也無助他拋開壓力。他自言固執愛逞強，「有壓力時會想自己面對、想逞強，隔絕與人溝通，封閉式處理(問題)，在鑽牛角尖」。他生怕一旦向別人表露心事，就會被視為能力不足。
那幾年Ryan的心理質素不太理想，表現一直無重大突破，直至2022年在FIE花劍大獎賽仁川站中贏得運動員生涯第二面銀牌，原來與他終願「開口講心事」有關。比賽前他壓力依舊沉重，卻又不欲與人傾訴，變得不甚享受比賽，碰巧賽事時值新冠疫情期間，「一出隊便要出半年，要與教練、隊友長時間相處，會願意接觸及溝通多點，提醒自己與人相處、建立關係需要時間溝通」。朝見口晚見面，Ryan慢慢向教練、隊友打開心扉，如會直說打劍打得很不愉快、壓力很大等，說着說着，心頭鬱結漸漸鬆開，學會了坦然面對賽果。不再將得失看得那麼重，反讓他重拾成為劍擊運動員的熱情與初衷，表現自然變好，「多了跟人溝通後，就獲得了(比賽)第二名」。
突然攀上最高點
熱情重燃，成績好壞仍舊重要，但Ryan已學會調整心態面對結果。他憶述FIE花劍大獎賽摘銀後一年，表現雖如以往，但世界排名累計賽季積分一度跌出頭16名，「但跌過後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接受了人有低潮，就算在低潮，也沒想像中那麼可怕」。過去他認為名次失守等同「退步」，甚至會憂心日後能否再打進頭16名，「但最後還是守不住，因為我有如此不穩定的心態。但守不住之後、重新振作之時，會發現不如自己想像般世界末日」。
根據FIE紀錄，Ryan 2022/23年排名23，2023/24年排名20，今年5月賽季未完時，以累積計算排第32。「這些年來因為(劍擊成績)不如意、挫折，已將當初說要當世界排名第一的目標默默放走，雖然仍然會追逐(目標)，但會想不如再實際一點。」正如他所說，運動員的表現必有起伏，本來排在32位，6至7月時因接連在FIE花劍大獎賽上海站、亞錦賽及世錦賽獲勝，他由成績永遠差一點的選手，一下子躋身最高點，獲得世界排名第一的殊榮。
「世一」之名來得突然，Ryan形容是奇蹟，「第一場比賽(FIE花劍大獎賽上海站)我調整過器材，換了自己打得舒服的器材，信心增加，於是發揮得好」；緊接的亞錦賽，他沒有再更換器材，倒是着意調整心情及期望，「一般人比賽，可能有8分想贏，但我是有十一二分想贏，(爭勝的決心)『太過』，發現將爭勝心態『放低一格』才是最佳位置……緊張時便跟自己說，其實我並不是這麼想贏的。當然這只是哄騙自己，但我逼得自己太緊，必須這樣跟自己說」。到世錦賽時他甚至會做些「小動作」，輕撫一下臉龐，穩定情緒。
穩定心態才是關鍵
一直愛往自己肩膊丟包袱的Ryan，最後發現穩定的心態才是致勝關鍵，「以前常叫自己要知足，就算並非世界排名第一，也自覺曾得好成績，如我也參與過奧運等。我會努力爭取(佳績)，但不要覺得成功是必然的」。從前他常認為自己總是差一點才做到心目中的表現，值得有更好的成績，如今真的達成目標，反覺自己不值得擁有這麼多。經過高低起伏，Ryan自言對於取勝的心態較從前平穩，心理質素也變得較理想，希望往後繼續保持狀態。過去他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如今他認為，只要專注支持自己的人就夠了。
文：鄭惠霞
圖：黃志東、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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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8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