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光影：我會善盡我的溫柔！——也談《鬼滅之刃》
【明報專訊】「水之呼吸！」「我會善盡我的職責！」人氣動畫《鬼滅之刃》的著名招式與對白，相信不少同學都耳熟能詳。我不算是《鬼滅》迷，但最近上映劇場版「無限列車篇」，也湊熱鬧第一天即去觀賞，一看，就深深感受到其瘋魔年輕人的原因。
經典王道角色 取勝靠拳頭與堅持
熱血的故事、悲壯的戰鬥、精美的作畫，固然是《鬼滅》動畫吸引觀眾的地方，但這些元素常見於少年動漫，不是其脫穎而出之處。反過來說，《鬼滅》雖榮登日本漫畫史上最快銷售逾一億部的作品，一直不乏批評，例如指其設定陳套簡單、故事發展重複、動作分鏡平庸等等，比不上井上雄彥、浦澤直樹等名家，意見都有道理，但其實許多著名漫畫，同樣有不少弊病，如《龍珠》故事粗疏、《海賊王》劇情拖沓、《火影忍者》發展失控，然而皆無礙其感動人心；《鬼滅》之成功一定有其過人優勢，不只因動畫版作畫華麗精細，補充原作不足之功。
友情、熱血、勝利是集英社少年漫畫雜誌《週刊少年Jump》的三大王道主題，《鬼滅》在此連載，當然齊集三大要素，但作者吾?呼世晴的處理倒頗有不同之處，特別是主角的性格。看看幾位經典王道角色︰《ONE PIECE》路飛對同伴無條件信任，往往初次見面已視為好友，從不問對方來歷、性格、立場；《聖鬥士星矢》眾主角為守護正義，無論倒下多次都能燃燒生命繼續戰鬥，除此以外他們對人生、社會、未來並無具體目標；《龍珠》孫悟空一心只求變強，傻呼呼的性格連宇宙惡霸也輕易原諒，除非別無他法否則不忍殺敵。這樣的寫法雖將友情、熱血、勝利發揮至純粹的極致，但內容不免淺薄，而且這些故事的歹角常以「弱肉強食，能者居之」為由侵害平民行高壓統治，主角們肌肉發達頭腦簡單，雖然堅持的是公義、仁愛、平等的信念，往往無法在思想、論辯上駁倒對方，取勝靠的是拳頭與堅持，就算能換來和平，結果卻矛盾地反暗合歹角「能者居之」的想法。
「溫柔」最可敬 重視自省非外侮
《鬼滅》主角炭治郎同樣有善良、堅毅、重視朋友的特質，卻不純靠武力，「溫柔」才是他最可敬之處。在「無限列車篇」中，一開始他受到惡鬼的幻夢攻擊，沉睡中夢回一家完好的歲月不願醒來，後知中計，要破除幻術，原來不是斬除虛象或傷害敵人，竟是要自刎而痛醒，重視的是自省而非外侮；醒來後對付元兇，他首先想到的是保護無辜乘客，而非一味前衝殺敵，後來前輩煉獄杏壽郎即使面對極強大的惡鬼也一直強調「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死」，難怪主角會尊之為精神導師。在其他王道漫畫中，平民往往只是布景板隨時慘死或被犧牲；「無限列車篇」的炭治郎卻對被惡鬼控制的平民寄予極大同情。當初水柱前輩點醒炭治郎「弱者沒有選擇權利」(有趣地《ONE PIECE》歹角多佛朗明哥同樣說過此語)，但炭治郎沒有只圖變強，正因曾為弱者，他更明白「因為會衰老、會死亡，才令人覺得生命之可愛、尊貴」，「我們因為守護所愛的人事物而脆弱，但也因為他們而強悍」，是以對於惡鬼「弱肉強食」的邏輯，他會反駁「保護弱者是強者的使命」，這「強者」指的不是才能上的優劣，而是守護他人的決心，消解了上述矛盾。
溫柔的熱血，強悍的溫柔。在這世道，我們要練就不屈的勇氣，也需懂得富同理心的溫柔。誰說王道漫畫只重打鬥？《鬼滅》的真正魅力，大家感受到了嗎？
．陳廣隆 - 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劇照
[語文同樂 第47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