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乜物物：內心的涼意——讀豐子愷〈秋〉
【明報專訊】年齡增長往往伴隨着心靈的微妙變化，這些變化或許並不明顯，但一個看慣秋月春風的人，其心境已與年輕時迥異了。
■意象分析
1. 由年輕時戀春，至30歲時厭春
．年輕時因惜春而心生焦躁：年輕時，豐子愷最愛春天的柳和燕，當他看見楊柳枝隱現青色，嫩芽待發，心中狂喜充盈！這狂喜又轉瞬化為焦慮，唯恐自己浪費掉了美好春色，故立即安排作詩、作畫、痛飲等活動，詎料此事收效甚微，只換來不快回憶
．豐子愷30歲開始討厭春天。至於厭春的理由，他很直接：
(春天各種生物)到處爭先恐後地滋生繁殖的狀態，我覺得天地間的凡庸，貪婪，無恥，與愚痴，無過於此了！
讀者會問：春天萬物更新，有何愚癡可言？作者認為就在於牠們個個奮力爭榮競秀，彷彿不知道自己必將凋謝，既愚且癡
．對看了30個春來春去的人來說，對花開之事早已麻木，但覺「天地萬物，沒有一件逃得出榮枯，盛衰，生滅，有無之理。過去的歷史昭然地證明着這一點，無須我們再說。」
．當然，我們也可以反駁作者：芝蘭生於幽谷，也不因其必然枯萎零落而不發馨香，雖說人類總有一死，但不是也必先活着嗎？
．筆者早前曾聽過一個年輕女生說自己和男友約定一起到外國升學，如果其中一個考不到某某名牌大學，另一人絕不獨行！此等豪言壯語，必待其破滅才知其不必經撼動敲碎，便自行幻滅了。若其中只有一人真的考到了耶魯哈佛，也許不必什麼「山無陵，江水為竭，夏雨雪」，便會忘記誓言，與君作別了！諸位可別忘了《詩經》上「信誓旦旦」(男子誓言誠懇非常)的下一句是「不思其反」(怎想到他會違背諾言)！這就是成年人對「花事」的麻木了吧。不過，你又是否因參透了世事終歸寂寥，而不去談一場戀愛，不去創一番事業呢？
2. 嚮往秋天，參透死生的本質
．秋天是成熟和平靜，30歲就如立秋一般，作者終於從昨日的青春中驚覺世界原來有「死」這一回事，然後感激秋天讓他明白死亡：
直到現在，仗了秋的慈光的鑒照，死的靈氣鍾育，才知道生的甘苦悲歡，是天地間反覆過億萬次的老調，又何足珍惜？我但求此生的平安的度送與脫出而已。
於是，生的意義在此消亡，而死反而是一種悟達
．作者頌揚一切死滅之偉大，而筆者覺得，死也是切切提醒我們生之意義──我們所選擇活着的方式，各種的委靡、浪費、後悔，讓我們活得好像擁有上千上萬個世紀。假如「活着」是一個玻璃器皿，容許我們在內不斷填充，「死」則提醒我們，此精金打造的容器容量有上限，而且可以在瞬間破裂，將一切歸於塵泥。當我們知道時間有限，便當慎選如何活着，好好珍惜
■寫作策略遷移：比喻具象化
怎樣寫比喻才寫得好？其中一法為：不要只把本體比喻作一物，而可以比喻為一個日常生活中的具體情景，讓讀者容易代入。試看作者的寫作：(表)
．我們向此學習，例如：(表)
■胡詠怡：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畢業，現職中學中文教師。尤好文字之美，亦慕夫子韋編三絕之勤
文：胡詠怡
圖：Nataba@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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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8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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