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終點 (郭碧珊)

[2011-12-20]

郭碧珊,臨牀心理學家,任職於香港健康情緒中心和香港進食失調中心,對於處理情緒病和進食失調症個案極具經驗, 致力提供認知行為治療和推廣情緒健康的知識。 (mpwkathleenkwok@omghk.com)

祖母中風後,半身不遂,不能言語多年;最後因肺炎在七十多歲時過身。當時唸中學的我深刻記得,在她中風後,父親整個人落了形,憔悴了,多年也難展歡顏。她過身大家當然不捨,但也為她能脫離行動不便及不能言語之苦海,某程度上為她感到釋放。

七十多歲的姨丈,除了有輕微糖尿病外,身體非常健康。他過世得非常突然,他跟姨媽在茶樓午飯期間突然暈倒,送院後不足二十四小時已經離世了,解剖後發現死因是心臟大動脈突然爆裂。他的家人當然非常難過,又遺憾在他生前沒有多陪伴他,但也因他在死前不用受病痛折磨而感到安慰。

母親在確診患上胰臟癌後,只活了八個月。她離開這個世界時,過了六十一歲生日只有八天。

看到患上末期癌症的她日漸消瘦,到最後無法找到任何一個位置可以舒適地躺在牀上,最喜歡吃東西的她也完全沒有胃口,那種無力、無助和心痛的感覺,叫正在執筆的我再一次淚流滿臉。雖然已有心理準備迎接她的死亡,但是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還是叫我措手不及…

隨着自己的年齡漸長,經歷了較多親友的死亡,令我深深的感受到,無論什麼原因離世,親友也難免會哀傷。我不怕死,因為我知道這是必然的。不過,我貪心地希望能減低因我離開,而導致愛我的人所感受到的傷痛。所以,我希望我不用太早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我覺得在六十來歲或以前離世,往往叫身邊人更不捨,更難接受。

如果不計因意外或自殺而過身,死亡往往是久病之後的終結,又或者是因急病而去世。我希望在過身之前,不用病得太久,主要原因並不是因為我怕痛苦,而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受病魔折騰的話,家人也會非常痛苦。假如可以的話,最好也不是突然死亡,因為沒有任何預告的死亡,也會令親友的哀傷較難消減。對於如何走到人生的終點,即使只是想像,我是否也是太貪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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