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煒和，小學作文「我的志願」是要做科學家，結果科學家做不成，神推鬼哄當上腦神經科醫生。面對中年危機，開始投入科普寫作，希望一圓兒時夢想。(mpwmontages@omghk.com)
看起來像隻鴨，游水時像隻鴨，叫起來也像隻鴨，那是什麼？當然是鴨。看起來像隻鴨，游水時像青蛙，叫起來像隻狗，那又是什麼？這問題連生物學家也答不上，他只能說：「沒有這個已知的物種。」或：「這物種並不存在，除非是人扮的。」
為什麼看起來像鴨、游水時像鴨、叫起來像鴨的會是鴨？因為經驗告訴我們那是一隻鴨，就算未見過鴨，也可從書本知道鴨是怎樣的。那麼看起來像鴨、游水時像青蛙、叫起來像狗的生物呢？經驗、書本、甚至國家地理頻道也從未提及這種生物，「沒有這個已知的物種」只是一種開放態度，因為未知的事物是不能排除的，但常理告訴我們界乎於鳥類、兩棲類及哺乳類之間的物種根本不可能存在，決絕地說「不會有這種生物」實乃科學精神的堅持。
醫生斷症也會用上類似的推理：不同的病患有不同的表徵，有些是我們見過的，有些是從書本學會的，只要見得多看得多，便能把各種疾病的模式在腦海中歸納成不同的規律，遇到新的患者，只要認出他們的規律，就可得出答案。
腦神經科醫生經常遇到異常的症狀：古怪的步姿、局部肌肉乏力、間歇性身體麻痺、無名痛症… 當中最少七八成都是我們熟悉的規律，經過臨牀或簡單檢查便能斷症。其餘較為複雜的，可能是一些具非典型表徵的患者，但他們總會有一定的紋路，只要多加觀察也不難得出結論 — 似鴨非鴨的醜小鴨，我們始終會看出牠是一隻天鵝；最難的反而是不存在的病。
某些病患的章法並不脗合任何規律，甚至出現互相違反的表徵，並非病理或生理（即是常理）所能解釋，就像那頭鳥類加兩棲類再加哺乳類的三不像。這時便要考慮患者是否得了轉化症（Conversion disorder），即是將心理問題不自覺地轉化成運動或感官功能上的假性表徵，這類患者並非在故意欺騙醫生（有預謀地裝病叫malingering），他們往往堅信自己的而且確是有病的。
醫生是醫生，生物學家是生物學家，後者可直接講真話但我們不可以。假如醫生決絕地告訴病人：「像你這樣的病不可能存在，除非是扮出來的」，他肯定和你反面。所以我們通常會客氣地說：「你不是患了已知的病，但不能排除心理因素的影響。」然後讓時間證實一切。
（下期預告：轉化症患者勇擒色魔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