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貧窮線下的作家 想靠寫作爬更高
【明報專訊】年近三十，「沙士被壓」形容自己「仲後生」，希望靠喜歡做的事——寫作，養活自己和家人。這恐怕不是易事，出版社每賣出一本書，他才賺到數元，生活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出版了七本書，老沙回頭看自己的作品，自覺《殺戮天國》是一大挫折，「才印了二千本都賣不完」。綜合過往經驗，現正籌備新書的他明言「會因應市場(需求)來寫」，盼銷量佳以延續作家夢。
鬼古起家 寫科幻受挫 北上探索 嘆港難維生
老沙自幼接觸得最多的是鬼故事，「我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和姊姊很喜歡給我講鬼古」，他卻甚少被嚇怕，反而被這未知和詭異的感覺吸引。中學畢業後，老沙到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學院攻讀編劇課程，稱因當時「太得閒」，也知道在香港要入行當編劇不容易，故開始嘗試寫小說，希望另闢一條「寫故事」的路。有感自己醉心於靈異故事，也有信心讀者喜歡看鬼古，「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會喜歡這種知與未知之間的神秘和詭異感」，遂決定從鬼古入手，2014年初開始在高登連載《天黑莫回頭，背後不是人》系列。
該小說系列反應不俗，很多讀者每天追看，本地和台灣的出版社相繼把故事出版成書，老沙認為歸功於鬼古題材，「故事之所以能成型，是因為讀者不能說內容錯，他們跟我一樣不知道鬼是否存在」。其另一部小說《殺戮天國》2017年出版，同樣寫未知的世界——未來，銷情卻不如理想，老沙說：「科幻故事是小眾喜歡的作品，我不會再碰。」他以打機作比喻，慨嘆寫作生涯有時讓人心灰意冷，「遊戲世界有即時回饋，殺了怪物就有寶物。寫作則不是完成任務就一定有收穫 ，洋洋灑灑寫了幾十萬字，可以完全沒人看」。
《殺戮天國》滯銷是老沙寫作路上的教訓，2018年他停產一年，沒有出版新書，去了北京擔任網劇的編劇，除了期望多掙錢，也希望從相對成熟的內地網絡文學市場摸索讀者的口味、對比兩地的網絡文學生態。他發現讀者對文章更新速度很有要求，更新得太少或太慢都難以獲得支持，很多內地網絡作家可每日上載一萬字，整個故事的字數高達二、三百萬，老沙認為現時的香港網絡作家很難達到這個速度和字數。內地網絡作家如此拼搏，與當地網絡文學平台政策有關，在平台「上架」的小說，首十萬字通常可免費閱讀，之後再按字數收費，價格視乎讀者的會員等級而定。香港難以發展這樣的文學收費平台，老沙認為主因是香港人口比內地少得多，喜歡閱讀的少之又少，作家難以此維生，「香港的書店和圖書館最受讀者歡迎的都是旅遊類書籍，你就知道網絡作家多難做了」。
「看書人沒閒情看你慢慢鋪排」 為讀者寫快樂結局
老沙不願透露為何不繼續在內地工作，反而冒着「餓死街頭」的險回港出書，但他認真摸索了主流讀者喜歡的故事主題和寫作手法後，對寫網絡小說有更透徹的想法。回首看《天黑莫回頭》系列，他自覺當時不成熟，喜歡和讀者對着幹，「我故意『殺死』所有讀者喜歡的角色，因為我是作者，是唯一可以主宰角色生命的人」。現在老沙偏向讓讀者讀得開心，「這個年代怨氣太重，連我都不願意去找悲劇來看」。讀者喜歡小說有快樂結局，可能是內地流行「爽文」的原因之一。「爽文」的特點是故事裏主角的景况，從頭到尾都十分順利，而且不斷透過完成一些小任務而變得強大。老沙認為這不是新有的小說寫法，「金庸也這樣做，當然底蘊高得多。故事裏的角色也常獲高人相助或秘笈，變得天下無敵」，讀者會因主角過得順遂而獲得暢快感。因此，老沙預計今年暑假出版的新作《白邪封印》主打「輕鬆愉快、懸疑解迷、斬妖除魔、打怪升級」，他說算是綜合了讀者最喜歡的元素。
談起金庸小說，老沙略有所思，補充道：「網絡小說其實不能用金庸的寫法，現在的人沒有這個耐性。」他認為金庸的小說多作前文鋪排，不適合現今講求「快」的讀者。老沙以《笑傲江湖》的情節為例：「主角令狐冲不是一開始就出場，作者花了前面幾章講述林平之的滅門事件。現在不能這樣寫了，令狐冲要最先出場，還要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劍法『獨孤九劍』也在開首就搬出來。」 這樣才能「一開波」就引起讀者對人物的興趣。老沙相信，有血有肉的故事人物才是令讀者繼續讀下去的關鍵，情節鋪排是次要，「現今市場十分流行『抖音』這類短視頻平台，這些東西令時間碎片化，即大家追求在很短時間內完成一件事，所以看書的人也沒有閒情逸致看你慢慢鋪排」。
訪問期間，老沙的表情、話語，甚至是肢體動作都盡見他的自我期望。他一邊舉手在空中比劃高度，一邊說：「我想靠寫作爬得更高，說不定突然會有一個作品可以『跑出』。」老沙沒有具體解釋他想達到怎樣的高度，只說希望著作能廣受歡迎，為他帶來更多收入。老沙自覺現時更為深思熟慮，不如從前橫衝直撞，「以前想寫什麼就寫，整套《天黑》都是邊想邊寫的，完全沒有大綱，這樣還能寫完實屬幸運」。他形容沒有準備大綱去寫故事，就如建屋沒有圖則般危險，難以佈局及埋伏筆。這次出版新書，老沙一改壞習慣，下筆前做了很多資料蒐集，認真準備大綱，且看新作能否助他活到貧窮線上，甚至更高。
文：許婉焮
圖：黃志東、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37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