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流動着的光

[2019.12.18] 發表

【明報專訊】密集的樓宇遮掩着，光線無法穿透，街道陰冷，拐過好幾個彎，除了瞥見連鎖便利店，無非只有大型咖啡店與書室，有一刻還以為連街燈的光暈和狗吠的回聲也一併被同化。這個下午，本打算逮住午後秋情，卻因外緣氣氛驅使心情變餿，也該算是多愁善感過度，已不止一次漫無目的地游走於向晚的街頭。

直至有天，為了拍攝作家劉偉成先生的專訪，遂與文友相約在中西區。我們先是為午餐費煞思量，卻意外地跑進一間小餐室內，頓時受着餐室的裝潢所吸引。淡黃的髹油前懸着鐵錨，燈泡顯然是裝飾，紅磚牆上映進通透的日暉，就像是久違了的美劇場景般獨特且精細，我們幾人彷彿墮進異域，還自詡奢華般吃了頓安樂茶飯。

飯後拾階幾步走至太平山街前，張看這幢兩層高樓，外牆如奶白，窗櫺塗上黑漆，幾張木桌椅自由地擺放，書架上閒放着幾本書，原來尖削的陽光映透晃動着的樹葉，殘影打在牆上，打在桌椅上，打在書架上，班駁的樓房就此融進秋日的和煦中，如一首流動着的詩。見山書店的雅致也在其店內，古舊的打字機端放着，看似有本話說從前的小說正在書寫，甚或在搶奪今午蘸染着的日照。你說不是嗎？只要走進見山，就是一趟時光逆旅，窗旁置着約翰?米爾頓的詩作，光影從窗外折射映入，就像打落在梯間端坐着的他，打在他蒙着的雙眼上，我們就在聽着他口述《失樂園》，直至夕曛初見。

環視店內排列着的書籍，大概可呈現書店老闆的品味。一直遍尋不獲伍淑賢《山上來的人》，書正好豎立在陽台前，封底貼着「非賣品」，老闆Sharon人好，二話不說好書相贈，除了驚喜，可做的就是以自己的小說書回禮，顯然水平與價值不對等，也算是佔了個莫大的便宜。

訪問後再次回到城市的單調與無味裏，步道上霞光已在撒野，心頭卻倏地別出一份前所未有的悸動。

■作者簡介

陳志堅

中學中文教師。著有散文集《時間擱淺》、小說《離群者》、《無法預知的遠方》等，主編《情味 ? 香港》，作品亦散見於報章與文學雜誌。

文：陳志堅

圖：陳志堅

[語文同樂第4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