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投稿﹕給母親熬中藥
【明報專訊】˙姓名：葉曉晴(10年級)
˙學校：培僑書院
◇壹◇
兩個用了多年的玻璃瓶，在歲月的磨蝕下，原本光滑的玻璃已有很多劃痕，恍如被風蝕的岩石。我把已熬好的中藥緩緩倒入玻璃瓶，濃濃的藥味散發在空氣中，苦中帶甜。媽媽常說：「只有苦中帶甜的生活才叫生活。」那時年幼並不知其中的韻味，如今細味咀嚼，才略懂一二。
◇貳◇
窗外陰雨連綿，地上有些濕滑。兩個裝着中藥的玻璃瓶在碰撞中發出「叮叮」響聲，苦澀味兒在空氣中久久不散，這種氣息恍如眼前蒼老母親的呼吸。
◇參◇
憶起童稚時，我最厭惡的就是那一陣陣恍如凝固在空氣中的涼茶味，尤其是那碗涼茶是為我而熬的時候，母親更是格外用心謹慎。看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包着藥材的牛皮紙，輕輕把藥材倒入大碗，扭開水龍頭，緩緩注水，洗淨泡軟藥材。懶洋洋的陽光自上而下斜斜地透過窗戶傾瀉在爐灶上，母親額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不經意地抹去。靜悄悄的，誰也沒有發覺。
◇肆◇
想起母親每次哄我喝藥，都是由「輕聲細語」到最後幾乎「暴力恐嚇」，我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喝完。當我為那「苦茶」淚流滿面時，母親都會一把抱起我，將那甜甜的蜜棗塞入我口中，苦中一點甜，苦的不再苦，甜的就更甜。母親總是說：「只有苦中帶甜的生活才叫生活」。母親數十年來的勞苦，彷彿只能從子女的健康成長中，才能獲得那一點甜；而那一點甜，足以蓋過所有的苦，而且苦而無憾。
◇伍◇
近年來，母親的身體大不如前，常要去看病吃藥。那原本為我裝藥的玻璃瓶，已經成為母親的了。我常叫她不要自己熬藥，等我上街為她買，但她依然常常站在廚房，為自己熬那苦不堪言的藥。
◇陸◇
那天我回到家中，聽到玻璃打碎的聲音，一陣濃烈的中藥味撲鼻而來，我急忙跑到屋裏一看，母親正手足無措地摔坐在地上，如同一隻折翅的蒼老蝴蝶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玻璃瓶打碎了，滾燙的涼茶灑了一地，她枯瘦的手燙出好幾個水泡。我跑過去扶起她時，才發覺那曾經為我遮風擋雨的背已變得如此瘦弱。見她受傷，我心疼的嗔道：「不是叫你不要自己煮嗎？我為你買便是，街上多的是，為何要自己動手呢！」母親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支支吾吾道：「你總是沒有時間，我自己熬才有味兒……」
◇柒◇
我錯愕極了，外面買的東西再好，也沒有「家」的味道。我和大部分忙碌的都市人一樣，以為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涼茶不用煮了，外面可以買；飯不用回家吃了，外出吃就好；團圓節不必和父母一起過了，出去玩更好……子女以為錢可以解決的，就是最好最方便；但父母想要的並不是冷冰冰的金錢，而是辛苦養大的子女的一句關心問候、一通電話、回家吃一頓飯……可惜的是，現代人往往忘記了中國最傳統的「孝道」——不是一味的物質支持，更重要是對父母精神上的孝義。
◇捌◇
現在，母親的中藥都由我親手熬了，親手餵了，只希望，時間慢些，母親也走慢些。
【文章經編輯修改】
■短評
感情溫婉細膩，慢慢展現「我」和母親的感情，描寫母親衰老的過程鋪排自然，結尾尤其感人，讓讀者從文中的母親想到世上千千萬萬個母親為家庭付出所有，然後老去。
順帶一提，中藥和涼茶是兩回事，文中的母親需要溫補，應該遠離涼茶。如果同學寫真人真事，要補充母親為何飲涼茶。要是創作想像，最好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