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專題：老少共煮 粥中生花
【明報專訊】共煮共食 打破世代隔閡
彎腰手持量杯，扭開水龍頭，身子靠前打量水流，以為學生是在做實驗，其實是在準備煮粥用水。「你會看得出何時水滾，不用擔心！」退休義工安撫每隔10多秒便打開鍋蓋探看的學生。5個高大男生，分前後兩排站立，前排一人用木羹攪拌粥水，其他人雙手交叉放後，大家都緊盯着同一鍋粥。
這不是日常的家政課，而是「大銀廚房」活動。導師是嘉賓廚師、曾經營家常食店的范太，共煮共食的不止聖公會鄧肇堅中學14名中四、中五學生，還有來自聖雅各福群會HUBBA Lab的退休義工，他們煮食後便會坐下來品嘗成果。「大銀力量」總監陳曉蕾說，活動概念來自荷蘭與台灣。一名荷蘭青年探望祖母，與她吃飯，祖母說：「我已經好幾天沒跟人說話。」她的話觸動孫兒，促使他建立「祖母快閃廚房」，盼打破世代隔閡，由銀齡人士任大廚，招待年輕食客。台灣政府則推行「共食計劃」，開放學校廚房，讓老人與學生共膳。陳曉蕾笑言希望透過活動，讓學生跟不同年代的人談天，學習照顧自己與喜歡的人，這已是愉快的體驗。
如何煮粥 反映社會背景
粥有數千年歷史，據說始於黃帝，但隨着環境轉變，粥的內涵也隨之改變。當日范太即席示範了3款粥，包括潮州粥、廣東粥與開花粥。「潮州粥呢，潮州人三餐都吃，不落鹽油，口感要爽，粒粒分明；廣東粥就一定要加鹽油醃米，米便容易綿滑。」范太說，粥的煮法反映了社會背景：「五六十年代，很多窮家庭為了省錢，於是便煲潮州粥，用很少米就可以煲很多粥；開花粥也是因為大家不願浪費食材，所以便用冷飯煮粥，快捷省時。」
「太好啦，我們煮的不是湯飯，而是粥。」義工看到「開花粥」打趣地說。要成功煮「開花粥」，學生要趁着水滾落冷飯，再加入三色蔬菜與鯪魚肉，持續攪拌，熄火後加蓋焗20分鐘，「開花粥」便告完成。學生小心地將滾熱的粥倒入玻璃碗，剛巧經過的范太連說兩遍「好靚」。
學生與協助他們煮粥的義工共坐一桌，慢慢品嘗他們人生第一次煮的粥。退休義工提起韓劇、WhatsApp短訊，自然地打開話匣子，中五舒妍卉同學與潘美彤同學也說「真沒想過他們也會講韓劇、追韓星」。校長戴德正亦有出席活動，被問起有沒有擅長的菜式，他笑言「煮什麼也行」，令全場鼓掌。戴校長說他有五兄弟，各人開枝散葉，往時每逢周日，都由他掌廚，煮逾20人分量的晚餐，十分厲害。提到昔日與病父相處時，校長說是「耐性的考驗」，但他感恩能有照顧父親的機會，因為覺得這是一種回饋，他陪伴老父，正如昔日父親照顧年幼的他。
並非吃貨 只貪易入口
身穿白衫、圍裙的「大銀力量」總監陳曉蕾，雙手插袋，輕鬆游走家政室，連聲「好香好香」，讚歎米粥的清香。不過，活動結束不代表陳曉蕾的工作完結。她希望建立的不僅是一個兩代共煮共食的活動，而是編織社區網絡，全民共同面對人口老化問題。所以，她2015年註冊非牟利組織「大銀力量」，除了「大銀廚房」活動，還推出實體刊物《大人》、分享全港醫護資訊、籌辦讀書會等，「很多事都在同步發生」，陳曉蕾待在辦公室，穿黑衫的她一邊看電腦，一邊回應說。「好香」的背後，是「好忙」。
陳曉蕾原是記者，曾為《明周》撰寫飲食文化專題，寫過很多關於食物的文章，例如早年出版《香港第一》，為了報道，她曾在陸羽茶室花整個月喝茶、待在茶餐廳24小時；後來亦出版《香港正菜》、《剩食》等。然而她本人不太講究飲食，也坦言「煮飯唔叻」，亦因為不喜吃過熱的東西，所以很少吃粥。她之所以經常寫「食」，是因為容易吸引港人關注，所以她寫剩食表達垃圾問題，寫菜講土地運用。今次她面對人口老化議題、發行《大人》月刊試刊號時，同樣透過「食」——粥、銀髮料理等——帶出病人吞嚥困難的問題。
陳曉蕾 書寫飲食 反思社會問題
人口老化問題 人人可出力
陳曉蕾長年採訪，大眾或以為出版《大人》已是她的工作重心，但她再三強調，「我要做的不止是《大人》，而是『大銀』。組織命名『大銀力量』，是要建立一種社區力量。發行《大人》，與寄賣的小店分享10元收入，延伸下去的是一種關係。讀者每個月都需要前往小店領取刊物，變相製造了每個月見面的機會，建立客人與店舖的關係……關係真的很重要」。陳曉蕾分享過往出書的故事，有喪偶長者公屋家中電表失靈，向對面的鄰居求助卻無人回應，於是揭起閘門的布簾探看，發現鄰居躲在露台，假裝不在家。
陳曉蕾認為人口老化不止跟老人有關，也不是單靠政府、社福界等能解決的問題，她致力通過組織連結社會不同界別，集成強大的力量應對難題。組織暫時有10多個全職同事，與他們共事，對於長年任獨立記者的陳曉蕾是久違的體驗，團體合作迸發更多可能，但事情一體兩面，陳曉蕾不再單是記者，還須兼顧行政工作。說到這裏，她嘆了一口氣：「唉，實不相瞞，其實我都好苦惱，我只懂得做記者而已……」不過，成立組織是她考慮良久的結果，所以決定邊做邊學，「現在不做，之後就不會做了」。陳曉蕾側過身子說罷此話後，雙手又再次於鍵盤上滑動。
2000多年前，孟子提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希望大家既關愛家中長輩，亦孝敬其他長者。2017年香港長者人口首破百萬，2033年長者料佔人口三分之一。趁為時未晚，讓孟子的話從古籍、教科書上解放，用諸社會吧。
無論任何年齡，都可為人口老化議題出一分力，認識是解決社會問題的第一步：
■大銀力量
fb：大銀 Big Silver
文：蔡康琪
圖：譚舒雅、蔡康琪
[語文同樂 第26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