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練筆：寫作教室（三） 多寫成語就高分？
【明報專訊】今期談運用「成語」的問題。「成語」指的是在一種語言中，其詞組結構簡短有力，可作為句子的成分，形式雖不一，但一般以四言為主。「成語」多有其出處來源，其意義與此有關，又或有其引伸的意義。
「運用成語，有助文意表達，寫文時盡可能多運用。」這樣的說法，一直在我們求學的階段中不斷地傳頌，學生在耳濡目染下，普遍會認為文章若能多寫幾個成語，分數自會不差，但實情又真是這麼簡單嗎？同學不妨看看以下例子，再加以思考。
■一(圖a)
在電影院裡，我們大概都常遇到一種不愉快的經驗。在你聚精會神的靜坐著看電影的時候，會忽然覺得身下坐著的椅子顫動起來，動得很勻，不至於把你從座位裡掀出去，動得很促，不至於把你顛搖入睡，顫動之快慢急徐，恰好令你覺得他討厭。大概是輕微地震罷？左右探察震源，忽然又不顫動了。在你剛收起心來繼續看電影的時候，顫動又來了。如果下決心尋找震源，不久就可以發現，毛病大概是出在附近一位先生的大腿上。他的足尖踏在前排椅撐上，繃足了勁，利用腿筋的彈性，很優游的在那裡發抖。
——梁實秋〈旁若無人〉
運用成語版：(筆者戲擬)
在電影院裡，我們大概都常遇到一種不愉快的經驗。在你聚精會神的靜坐著看電影的時候，會忽然覺得身下坐著的椅子顫動起來，動得很勻，不至於把你從座位裡掀出去，動得很促，不至於把你顛搖入睡，顫動之快慢急徐，恰好令你覺得他討厭。原來你發現就是坐在你後座的人旁若無人(按：解說話舉動毫無顧忌，好像四周無人，形容意態高傲)的搖動腿足。
分析：若僅以「旁若無人」形客擾人的行為，大大削弱了讀者「體會」行為背後令人煩厭的地方。
■二(圖b)
我看見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着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朱自清〈背影〉
運用成語版：(筆者戲擬)
我看見他道貌岸然(按：學道的人，容貌莊嚴肅穆；亦指外表莊重嚴肅的樣子)，笨手笨腳(按：形容動作遲鈍、不靈敏)地爬上那邊月臺，過程顯出努力的樣子。
分析：朱自清的〈背影〉能觸動人心，大抵見諸作者描繪父親越過月臺買橘子的一幕，改以「笨手笨腳」概括父親行動，雖得之簡潔，但落失的似乎更多。
■三(圖c)
有心事，有懸疑或記掛，在外表看不出來，像一雙芭蕾舞鞋，內中藏一塊木頭，卻為粉紅軟緞包裹，鞋臉、鞋幫、鞋底……還有重重的幼帶束緊結好，所以不為人知。……舞者隨?急促而又輕快的音樂盈盈而轉，飄飄欲仙，……若無其事。……但在裏頭，痛得要死。
——李碧華〈舞鞋〉
運用成語版：(筆者戲擬)
心事重重(按：形容心中掛念的事情極多，而致憂愁煩心)，在外表看不出來，……若無其事。……但其實心裏痛得要死。
分析：「心事重重」一語，取代了作者把舞者為了氣派而強忍穿上舞鞋來比喻人之於心事，拘囿了讀者的思考。
筆者無意在此大力反對運用成語或熟語入文，而是希望讓讀者明白，運用成語或熟語只是手段，斷非目的。
我的經驗是：與文章主旨關係大的事情或情感，在敘述經過時，應以「具象呈現」讀者眼前為首要考慮的；在表達情感時，應以惹人思考、感染他人為行文的基礎。至於其他，可以「簡明通暢」為原則，於此不妨運用一些成語或熟語方便表意。
文：語文工作者 揚日
圖：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30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