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關係法40周年 從3條變18條
【明報專訊】美國前總統卡特簽署「台灣關係法」(TRA)40周年前夕，外交部前部長、當年擔任台駐美大使館政治組一等秘書的程建人(圖1)接受媒體訪問，談及「台灣關係法」立法過程的點滴。程建人提到，為討論中華民國與美國政府未來的關係，雙方談判不下30次；在台灣關係法通過前，為保住雙橡園不落入中共當局之手，台灣政府以象徵性的20美元出售給美國民間組織「自由中國之友協會」，直到1982年以200萬美元買回。
問：能談談斷交後，台灣政府與美方行政部門交涉的過程？
答：時任外交部政務次長楊西崑1978年12月22日到華府，主要負責雙方從邦交到非邦交的過渡時期。「我們需要一個資深高層官員負責這段過渡期，當時雙方在台北談了3次都沒結果，本來我們想派人過去華府，美方們說由楊西崑負責談判即可，楊一直到1979年2月27日清晨才離開。我們在國務院談了17次，在外又談10多次，就未來關係的談判與對話總共30多次。有時是楊西崑過去，有時是我陪前駐美公使胡旭光去。」
「還有未來的禮賓、待遇以及法律問題，楊西崑雖然有談，但細部還是要找律師，所以後來找丁懋松和國務院法律顧問司的專家談，這些過程我都有參與，所以對全盤情形都還算了解。」
問：談判過程中最艱難的部分？
答：其中花很多時間、雙方很難達成共識的，一是未來關係的性質，二是未來代表機構的性質、名稱、數字，第三部分就是「台灣關係法」。
「美方堅持非官方，我們堅持是官方。我們提出的五原則，第五項正是『政府性質』，不過美方不接受。後來雙方等於是妥協，有點像『你講你的，我講我的』。」
而有關未來代表機構的性質、名稱、數字，也就是我們未來所能享受的特權、到官署拜會的層次，和一些軍售、安全等方面，但所佔篇幅都沒有前面兩項多。
「談的過程中雙方有講好應該有個協議、簽字紀錄，後來美方說還在研究，我一直打電話催促，他們一直說還在弄、要等上面核准才行，也就因此拖掉了。因此，直到現在，並沒有一個美台雙方談判達成的協議紀錄、雙方簽字同意的文件，是沒有的。」而「台灣關係法」這部法，是在卡特宣布斷交之前，根本沒有的東西。但國務院中華民國科科長費浩偉(Harvey Julien Feldman)告訴我，上面有交代他到紐約請教法律權威，談談萬一關係有變動，法律上可能牽涉到什麼問題，但那時候沒有叫他擬草案。
因此，在卡特宣布後，美方也發現這是滿大的問題，時任副國務卿克里斯多福(Warren Christopher)到台灣時，有在對話中提到美方會有這樣個東西，但只說會談到雙方關係的問題，後來國務院開始起草，可是出來的東西，國家安全會議和國務院意見並不一致。
草案直到1979年1月下旬才出來，傅立民(Charles Freeman)在1月初告訴我說「弄得差不多了，共有3條，可能有部分你們會不滿意，你們可能要到國會去想辦法」；「後來費浩偉也私下跟我說，你們可能要自己下點功夫。」
「所幸我們1971年在國會下的功夫很深，我們和國會重要的議員聯絡暢通無阻，那時候等到草案出爐後，分頭送往參、眾議院，我們就積極在聯繫，許多國會議員、美方及華裔的學界人士，都說要幫忙。」
那段時間可說是將士用命，國內企業界也來跟楊西崑報到，草案在一月下旬出來一共3條，參眾兩院和我們都沒有一方滿意，後來不斷增加、重寫出18條。
問：包含館產、存款部分也在這次談判過程中？
答：「斷交隔天，知名國際法學者丘宏達就致電提醒我館產、銀行存款等財產問題，要我們提前注意，也提出很多具體建議。美國各大城市僑界、美智庫、國會議員等主動幫忙的人很多。」
一開始的TRA，在第2、3、4條，談到安全、軍售、遭遇威脅、財產分化，很多重要東西都沒有。尤其是雙橡園的處理。
大家都知道，雙橡園面積比白宮還大，是華盛頓內最大的私人宅邸。「於1888年創建，1937年我們把它租下來，1947年，時任駐美大使顧維鈞請示時任行政院長宋子文，以35萬元美金買下，之後大使一直都在裏面辦公、辦活動。」
本來美方已和大陸強烈暗示，就是依照「國際法」，政府繼承過去財產。「在TRA通過之前，我們一直設法想要保住雙橡園，第一時間當時想找友邦沙烏地阿拉伯幫忙買下來，沙烏地政府知道這是燙手山芋，加上買過來將來也不一定會賣還給你。後來我們又找NGO『自由中國之友協會』商量，把大使館及雙橡園轉移給他們，象徵性給我們20元美金，這是第一道防線。」
隨後美國在1979年通過TRA，主張美國承認北京政府，但不影響與台灣統治當局於1978年底前取得的財產所有權，也不影響日後取得的財產。卡特在簽字法案時，特別提到關於雙橡園的處理，是「無法苟同，但考慮到整體問題。」
當TRA生效後，中國當時也曾考慮要打官司，要挑戰TRA的司法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