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gu2）古（fuk6）服
【明報專訊】7月國際品牌新裙被內地網民「出征」批評掠奪漢服設計而下架，反映時代變遷——數十年前當旗袍登上時尚舞台，反倒被視為認同。可思考的除了國力變化，還有傳統服飾從旗袍變成漢服的意義——前提是，何謂傳統？
旗袍
文革時被標籤為「封建糟粕」、經濟起飛後式微，旗袍被不少人視為傳統服飾而提倡保育——但若看成中華傳統，倒也貽笑大方。如此說並非因它脫胎自滿族旗袍這種狹隘民族偏見(事實上民國旗袍與滿族原樣有很大距離)，而是它是在近代自強背景下比照西方服飾製造出來的「中國服裝」，西裝烙印極重。最明顯的特徵是「以人就衣」：當主人翁變胖變瘦，旗袍就不再稱身好看——這是西方崇尚人體美態的服裝觀念，也盛載着近代的崇洋與消費欲望。現在被視為香港文化遺產的裁縫，流派多源自滬粵這些華洋雜處的繁華之地，乃至及今旗袍仍集中出現於上流場合，原因就在於此。
日韓
古服本來崇尚寬鬆，林語堂〈論西裝〉謂「西裝意在表現人身形體，而中裝意在遮蓋身體」，勻稱的女子穿西裝可佔便宜，若是發福中年貴婦露胸背則「觸目驚心」，反不如中裝藏拙更符民主精神。看闊一點，脫胎自漢服的和服及韓服亦同樣傾向遮蔽，形成各自審美觀：含蓄的日本以後頸為性感，而有不少中學至今禁止紮馬尾，成為網絡話題；情感外露的韓國則重視臉部，而極講究容貌(韓國此說見於中國朝鮮族出身的日籍學者金文學《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由此亦看出近代日韓與中國的不同趨向：比起旗袍隨着工業式微而衰落，秉持固有風俗看來更具生命力。
漢服
當然在當下，情况已起變化：愈發重視古文化的內地掀起節日穿漢服的熱潮，香港亦有人穿仿宋服參觀明清文化為主的故宮館，而近年在古裝劇、遊戲等軟文化推波助瀾下更成為流行衣著(某些劇集服飾甚至中韓網民互噴剽竊)，民間乃至人大代表更倡議把早被淡忘的三月初三上巳(除穢踏青、准許男女結交的節日，傳說是黃帝誕辰)定為「漢服日」。較之鄰國國服，朝代差異大的漢服有着款式多樣的優勢，但亦因而極其龐雜難以細學，更已出現潮流更替，希望不是側重消費多於尊重文化——事實上繁瑣的東方國服在速食社會說不上便利，才會長期被迫停留於節慶衣著。而論者更憂心的，是「民族復興」大義下劣化成漢族主義的可能。
葉雨舟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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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0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