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出路：縱無書緣，不敢懈怠
【明報專訊】回到2013年的放榜日。Bosco拿着成績單，眼看中文只有1級、英文和數學科有2級，通識、生物和化學各有3級，最佳5科成績合共11分。其他考獲相近成績的同學黯然大哭，他卻暗暗滿意，摺好成績單，放到袋中，轉身離開校門。往後的路，他還未知道怎麼走，但他非常肯定，這11分不能定義他的人生。儘管這一刻，他考不上大學。
「其實我當時收到成績表感覺還好，有幾科成績比我預期好！」事隔多年，今天已經是理工大學畢業生的Bosco笑說：「好多人覺得，升不到大學就好像世界末日，但我不認同，由取得11分的一刻，我知道人生將會不一樣。」
成績一般，不代表自卑自憐。有天，記者在YouTube輸入關鍵字「文憑試」做資料蒐集，大部分影片都教人「如何穩奪5**」、「幾個奪星的秘笈」，唯獨出現了一條「嚇人成績表大公開，曾經DSE中文拎1，為何一夕之間拿下UGC(教資會)理工大學學位？」。下面更有家長留言，表示兒子成績同樣不好，但看了他的分享後，「有了信心，要學你考上大學！」
底子不好靠努力 上課「有咁前坐咁前」
這條「嚇人成績表大公開」的影片主人就是Bosco。「坦白說，本來拍片只是噱頭，但後來看到這些留言很感動。原來這11分的意義是這樣，可以鼓勵其他人。」
從小到大，他自知不是讀書材料，升中後更是無心向學，被老師安排坐在課室後排，他也樂於睡覺聊天。他說，年輕最重要三件事——「讀書、媾女、玩樂」，他「理所當然」選擇後兩者，校內成績一直墊底，文憑試也不抱期望。拿着11分成績回到家，以為一切如常，卻忽然迷失——未夠20歲的自己，難道要接受社會洗禮嗎？
加上家庭環境複雜，親戚家同輩都順利升上大學，親戚問其母，為什麼唯獨他考不上。此時，他才頓然覺悟，「不想媽媽再給人瞧不起，決心要升上大學。對，我不擅長讀書，但我相信只要有決心，一定可以做到」。成績不夠報讀副學士學位和高級文憑課程，唯有先從職訓局基礎課程文憑(Foundation Diploma)開始。師兄告訴他，工程學系最容易畢業，他沒有多想，就報讀長沙灣的香港專業教育學院(黃克競)工程課程。「幸好，他們沒有騙我，」Bosco說罷鬼馬地說，「雖然我自己不大喜歡工程。」
底子不好，唯有努力搭夠。「新學期開始，我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坐在後排，『有咁前坐咁前』，甚至想坐埋老師個位。」他笑說。上課有不明白的地方，會主動問老師；語文根基不佳，遇上難以理解的英文工程理論，就在YouTube搜尋教學片段；以往在中學只懂死記硬背，如今他明白要「知己知彼」，考試思維非常重要，懂得活用所學，多做試題。成績變得愈來愈好，甚至有同學向他請教，自信大增之餘，讀書更加起勁。不過，說到底，他認為讀書最重要有目標。
與其花錢重讀
不如買衫扮靚
「我目標是每科一定要『一take pass』(一次過及格)。因為在IVE retake(重讀)要畀錢，與其花錢retake一個科目，不如將這些錢去買衫扮靚更好，所以我更加有動力去溫書。」如此現實，聽罷記者大笑起來，「你唔好笑啊！這個想法真的『入了血』」。
「其實坊間常說讀書方法，大抵也離不開『心態』兩個字。只要你想得到一樣東西，或者渴望做某件事，自然就會有動力，而且全情投入。你不會覺得辛苦，因為你確信自己一定能夠成功！」如是者，強烈的意志使他在學業路上披荊斬棘，基礎課程文憑畢業後，順利升讀高級文憑，考獲GPA3.5成績，再考入香港理工大學運輸系統工程學(榮譽)工學士學位。
大學臥虎藏龍 驚覺語文底差
22歲的他終於踏入大學門檻，他慶幸樣子比實際年輕，拍照時看不到差別，不過心境和話題上確實感受到差距，「當時我沒有參加迎新營，因為覺得心態上老了。正式上學時，發現很多小圈子，副學士背景的會一起玩，DSE考上來的又會走在一起」。他曾聽說大學生活多姿多采，夢想終於達成，卻發覺不過如此。漸漸地，他又回到課室的後排，成績一般，「不過入了血的目標亦沒有變，怎樣也好，我也要每科及格」，最終以GPA2.47(二等乙級榮譽)畢業。
大學臥虎藏龍，語文薄弱缺點開始浮現。在IVE英文成績不俗的他，大學遇上海外留學生，驚覺聆聽和說話能力不濟，像啞巴一樣。「我奉勸IVE升讀大學的同學，一定要多去英文語言中心，練好英文，對將來溝通有好大幫助！(中文呢？)中文……坦白說，中文不好，不太影響我，我又不是秘書，寫實用文機會低，最重要也是溝通能力。」不過，記者發現他的YouTube頻道字幕錯字連連，甚至有留言說「看得出底子差」，聽罷他尷尬大笑道：「係咩？我最大問題是有問題都不知道……」
失敗「咩都完」？視作新開始
畢業一年，在工程公司擔任助理工程師，處理電力工程工作。心心念念的畢業禮去年因為疫情取消，26歲，今年終於穿上畢業袍拍畢業照，但畢業禮只能在網上舉辦，成為遺憾；不過回首學業路上比人多跑幾個圈，他卻從不覺冤枉。「坦白說，我不是讀書的材料。不過，我的經歷可以讓大家知道『人生可以廢，但千萬不要懶』，只要堅持下去，我也可以大學畢業。」
11分，在很多人眼中是「廢青」、是「零」，但如果在這趟數字人生旅程中，一定要選擇一個數字，Bosco會選擇成為0。「可能在別人眼中0代表什麼也沒有，但當你細心思考，0是起點，也是終點，是循環不息的，好像人生一樣，當你失敗了覺得『咩都完』，但其實是另一頭的開始。」文憑試後的分號，他夢想成為模特兒和演員，打開人生的另一章節。
文：袁志敏
圖：林靄怡、受訪者提供
[星笈中文 第02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