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價講：聚斂與節用
【明報專訊】近來最引人注目的新聞，必然是世界各國的貿易糾紛。自美國總統特朗普重新入主白宮以後，便一直想着如何令到美國再次變得「偉大」。當然，何謂偉大，涉及各人不同的立場。美國總統只關注自身利益，休管世界各國的想法，也只能說是理所當然。
反對為政者搜刮財貨
儒家學說特別強調為政者當要愛民如子，施行仁政，多做有益於老百姓的事情。反之，有損於百姓，只求一己私利的，孔子堅決反對。在《論語．先進》有以下的記載：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魯國三家大夫之一的季氏比起周公還要富有，而冉求(孔子的弟子)卻還幫他搜刮錢財，增加他的財富。對此，孔子以為冉求不再是自己的學生了，更請其他學生大張旗鼓聲討他。在此，孔子嚴厲批評了冉求助紂為虐，宣布與他斷絕師生關係。這裏也反映了孔子對「為富不仁」的批判。
身為孔子的學生，冉求不單沒有阻止季康子橫徵暴斂，更是助紂為虐，加以協助，此令孔子最為痛心。冉求位列孔門十哲之一，長於政事，乃孔門其中一個十分重要的學生。統治者暴虐，如果大臣可以不斷勸諫，阻止事情惡化，盡臣子一己的責任，那麼可能還不會致生靈塗炭。可是，大臣逢君之惡，阿諛奉承，唯主上所言為是，老百姓便只能承受惡果。
私利與公利的距離有多遠？
徵收稅項，是每個國家都會做的事情，也是財政收入來源；沒有了稅款收益，國家運作將陷入停擺。因此，凡政府必當謀利，關鍵在於所得之利究竟是私利還是公利。所謂私利，指在上位者只求一己富裕，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公利則是政府希望與百姓一起富裕，共享一切的成果。
前文《論語》的記載裏，我們不知道冉求幫忙季氏聚斂的原因，季氏又究竟如何利用此等得來的資源。不過，根據《左傳》哀公十一至十二年記載，季氏欲推行田賦制以增加稅收，曾派遣冉求徵詢孔子的意見。孔子明確提出「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的主張。然而冉求最終仍採納季氏之議，實施了新的田賦制度。《禮記．大學》有云：「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這段論述充分體現了儒家政治思想中反對苛政暴斂、主張仁政愛民的一貫立場。
求利並沒有錯，問題只在於是一撮人的私利，還是國家的公利。美國展開貿易戰，理論上來講多徵收了的稅項，能夠用在美國老百姓身上，那也算是為了公利。可是，如果得益的只是美國的商家，而老百姓因為貿易戰所引起的通貨膨脹致使深受其害，那麼得益的便只是少數人。
節用，比起斂財更有道
維持國家財政穩健，儒家思想也有所闡析，在《論語．學而》有載云：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孔子指出，治理一個具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就要嚴肅認真地對待工作，信實無欺，節約費用，愛護人民，農閒時間才可以役使老百姓。如果主政者能做到這些，這個國家便很不錯了。這裏有說「節用而愛人」，特別是其中的「節用」二字，意指不要浪費資源，一切皆要用得適得其所。如此管治，在開源以外，可見節流也十分重要。
美國政府同時也在做「瘦身」工作，解僱了大批聯邦政府的公務員，也可算是一種「節用」的舉動。當然，聚斂與節用，能否讓美國再次偉大，便留待世人拭目以待吧。
■潘銘基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著有《孔子的生活智慧》、《孟子的人生智慧》、《字書裡的動物世界》、《孔孟以後的孔孟》等)
文：潘銘基
圖：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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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7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