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昂貴 (李誠)

[2012-01-03]

李誠,精神科教授。可能受水瓶座影響,熱愛改革,矢志做倡導者。十多年來,由診治病人至「醫社會」,至今無悔。 (mpwsinglee@omghk.com)

李太目不識丁,捱了幾十年,終於到了退休。即使只是住在公屋,戶口裏只有十多萬儲蓄,仍勉強可過些較悠閒的生活,起牀後和丈夫到酒樓飲早茶,到街市買餸,下午到公園聽聽別人唱歌,每個月回內地唱一、兩次卡拉OK,沒什麼愁煩,總是開開心心。

直至某天,頭忽然開始暈,覺得害怕,怕聲音。她無法理解自己的改變,於是不斷找醫生檢查,從針灸到普通科醫生到耳鼻喉科醫生,甚至入過三次醫院,照胃照肺照磁力共振,幾個月如流水般花了至少六萬元,得出以下可能性:

中醫師說可能頸椎移位,以致呼吸受礙;普通科醫生說可能是耳水不平衡;耳鼻喉科醫生說她可能神經緊張;多個身體器官檢驗報告顯示無礙。專科醫生處方兩隻鎮靜劑給她,令她不停昏睡,像活死人,更糟糕,於是迫不得已自行停藥。

這段期間,她的病情直線下滑。起初,她害怕忽然變大的聲音,例如在醫院內害怕電視機聲、屋邨旁工地的打樁聲,其後更害怕身邊的聲音,例如人的聲音,甚至很輕微的聲音,例如冷氣機聲,都可以令她的頭如爆炸、心像跳得離地,痛苦得無法下去。

她的生活也不再平淡。病發初期,她只是體力變差,如步行十五分鐘後便累得要休息,但後來,她因為太害怕,逐漸避開要上街的機會,害怕乘巴士、到商場,寧願花錢乘的士,甚至後來害怕得無法移動,只能二十四小時躺在牀上。

可想而知,她的情緒大受影響。找不到病因的焦慮、害怕無法醫好的擔憂、驚恐、失去生活的無力感、屢試屢敗的挫折等。

即使如此,當朋友分享自己成功病癒的經驗,她仍願意向這位受過情緒病診治訓練的家庭醫生求診。原來她患上伴有驚恐症狀的抑鬱症,只吃藥兩個星期,她的病情已經好轉,可以偶然獨自到街上,並覺得自己可以控制驚恐。現在她已經回復快樂的退休生活,遇到什麼聲音、哪個程度的聲浪,都可以處之泰然。

當初身心健康狀況脆弱時,實在容易被說服去做大量檢查,以致僅有的儲蓄都花掉一半,此刻回首一看,其實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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