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煒和,小學作文「我的志願」是要做科學家,結果科學家做不成,神推鬼哄當上腦神經科醫生。面對中年危機,開始投入科普寫作,希望一圓兒時夢想。(mpwmontages@omghk.com)
美恩是位美少女癲癇症患者(香港又名「腦癇症」),別看她外表嬌滴滴,每次病發入院,我們在老遠便知道她大駕光臨,因為震耳的喧罵聲會響徹病房,直達走廊。
請勿誤會,那並非公立醫院的惡醫護在鬧病人(雖然全香港都認為我們會這樣做),而是美恩在大罵母親,當中更夾雜惡毒的詞語,兇狠程度直逼那些什麼阿伯阿哥。
美恩也會定期到專科門診覆診,報章常說每位病人只得五分鐘時間見醫生,美恩那五分鐘僅僅有三十秒是問病情,其餘四分三十秒…不用說又是上演母女罵戰。
一提起青少年,大家便會想到他們是反叛的一羣,雖然有點標籤化,但其實也不無道理。青少年是兒童學習成為大人的交接期,社會及教育制度卻設下重重關卡來規範「未成年人士」,法律也免除了他們的刑責,這些無疑是將青少年視作兒童,把他們從成年人的世界分隔出來,青少年結果只能在同輩間互相學習,而非社會更廣泛的層面。因此,代溝存在是絕對可以理解的——當然,美恩只是最極端的例子。
美恩希望離開母親過獨立生活,輪候公屋期間,她認識了一位弱視青年,並以契兄妹相稱。可能受對方那份關懷感染,又或者潛意識裏希望與契哥同化,美恩的視力逐漸衰退,直至完全看不見東西,但她認為那不是大問題,所以沒有求醫。「失明」後的美恩很快便融入一班視障朋友的圈子裏,契哥更安排她入住一所私營的視障宿舍,美恩能夠離開母親自然求之不得。
一晚,睡到矇矓之際,竟然有人爬到美恩身上侵犯了她,由於看不見,所以不知道是誰幹的。如事者,那人每隔數天便會來侵犯美恩。與此同時,美恩的病情亦起了變化,原本失去了的視力竟慢慢恢復,直至清楚看見侵犯她的人原來是當值的社監。陰差陽錯下,社監最終被判強姦罪成入獄。
美恩患的是轉化症(Conversion disorder),她將心理問題不自覺地轉化成假性的視障,轉化的誘因是她潛意識裏的原級動機(Primary gain,靠疾病轉移憂慮)和次級動機(Secondary gain,得到朋友的認同和關懷)。美恩後來不藥而癒,可能是由於被侵犯的痛苦遠遠超越原先的動機,令轉化出來的假性障礙無法支持下去。
美恩現在已三十歲,仍與母親同住。還有罵母親嗎?五分鐘罵兩分鐘吧,已算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