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東歐共產集團崩潰，標誌冷戰結束，美國學者福山宣稱自由民主主義已勝出，「歷史終結」，但近年全球卻見證一場「民主衰退」﹕埃及軍事強人回朝成為聲勢浩大的「阿拉伯之春」失敗標誌；泰國持續經年的政治鬥爭再以政變告終；俄羅斯、土耳其出現政治強人藉「轉職改制」實現長期執政的現象；在成熟民主國家，一場金融海嘯則令管治積弊無所遁形，福山便警告美國政制正在腐朽。本報將一連兩日分別探討新興民主國與成熟民主國面臨的困局。 明報國際組
「民主衰退」(democratic recession)是美國史丹福大學教授戴雅門(Larry Diamond)2008年在著作The Spirit of Democracy提出的術語，概括當時全球民主化的趨勢。根據美國智庫「自由之家」統計，民主政體2005年起終止了冷戰結束以來不斷擴張的趨勢，截至去年，民主發展及公民權利倒退的國家，連續8年多於取得進步的國家。經濟學人智庫(EIU)的民主指數亦得出類近結論，去年出版的《民主指數2012》稱，2008年金融海嘯後民主倒退惡化(見圖)。
非西方「游離大國」體制倒退
戴雅門今年5月在Democracy's Deepening Recession一文稱，「民主衰退」在一些「游離大國」(即擁有龐大人口及經濟體的非西方國家)尤其明顯，自1990年代末，俄羅斯、尼日利亞、委內瑞拉、菲律賓、巴基斯坦、孟加拉、泰國及肯尼亞的民主體制相繼失靈。
泰國可謂這場民主衰退的縮影。自上世紀70年代學生民主運動後，泰國經過多場衝突，1997年制定民主憲法，走出軍人專政。他信在2001年挾民粹主張勝出大選，但城市精英跟鄉郊農民的紛爭不絕，軍方最終在2006年發動政變推翻他信。此後8年泰國在街頭抗爭和司法政變間跌跌撞撞，軍方今年再發動政變，推翻另一名民選首相、他信的妹妹英祿。
泰軍事政變 學者吊銷護照
政變後，軍方加強打壓異己，鞏固統治，身在日本的知名泰裔學者學者帕文(Pavin Chachavalpongpun) 亦成整治對象。軍方6月政變後傳召了近250人報到，當中包括帕文，但帕文拒絕，軍方未幾便吊銷他的護照，沒有解釋原因。
帕文向本報稱，據他所知有超過20人遭吊銷護照，當中包括親他信政客、學者和作家等。他正向日本申請政治難民資格，「相信我會有一段時間不能回泰國，無法探望老邁母親」。
草根精英衝突 埋管治危機
帕文專研泰國王室及民主化進程。跟不少國家的民主化經驗一樣，泰國中產在民主化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如今卻支持軍方「維穩」。
帕文指出，泰國過去政治危機往往可視為精英內部的衝突，但最近二、三十年出現巨變，「很多人已政治覺醒，要求更平等的政治參與」，這無可避免跟保住利益的精英起衝突。
他信的反對者向來批評他信利用民主制度謀取私利。帕文承認，他信可能做錯了不少事，但必須承認他的確賦予草根階層力量。「自由民主政體及選舉政治是開放政治空間的關鍵，但中產從中得益有限，因此他們便聲言自由民主政體被他信利用。」
帕文認為泰國民主路有兩點值得民主政體參考：第一，精英要接受社會變化；其二，民主機制必須加以鞏固才更能回應人民的需求。
泰國的例子說明鞏固新興民主制度並不容易。福山6月在《華爾街日報》撰文反思25年來的民主發展，承認2014年的氣氛跟1989年差天共地，但他仍然認為自由民主政體在思想層次上優勝，只是不易落實。
死結不解 全球民主路更遙
福山認為，新興民主國家一大問題是政府沒有花時間思考如何有效管治，無法為人民提供所需的東西， 例如個人安全、經濟發展及基本公共服務。烏克蘭是其中一例，該國親西方反對派2004年「橙色革命」上台後，飽受貪污及內部權鬥困擾，最終分裂。
戴雅門早在2008年便批評，西方對新興民主國一直只着眼於選舉，但漠視成功民主政體的要素。他指出，新興民主政體必須展示有能力解決管治問題，否則人民便會失去信心，轉投威權主義懷抱。他認為，經濟發展、全球化及公民社會的發展，「長遠而言」將最終促使包括中國、越南等專制國家民主轉型，但若新興民主大國的民主體制無法革新復蘇，則這個「長遠」將會遠為漫長。
【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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