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練筆﹕禁地?星級示例
【明報專訊】我和小兒子坐在沙發上，定睛凝視電視機內快速流轉的光影 —— 一片槍林彈雨之中，這群士兵冒死也要潛入敵軍的軍事禁地，好能預作埋伏，直攻要塞。大抵男孩總容易受熱血激昂所打動，小兒子看得起勁，並緊握拳頭，似是同為英勇奮戰的一員，我看在眼內，對此被戰爭片點綴的假日時光甚是滿意。
◆星級考生示範﹕
陳晟(2018文憑試考生)
(中國語文科考獲5*，寫作卷考獲5**)
◆試題﹕
在日常生活之中，有林林總總的禁地。試就個人的想像或思考，以「禁地」為題，寫作文章一篇。
「轟 ——」耳邊忽爾傳來巨響，似乎是哪位士兵不慎踩中地雷，引致爆炸，然而，電視屏幕卻只得戰場上鮮見的平靜。我滿臉狐疑之際，剛剛奪門而出的女兒拿着一本簿子來到我面前，一臉氣急敗壞，我這才明瞭那聲巨響原來是房門被猛地關上的聲響。◆
「為什麼偷看我的日記？」女兒氣冲冲的吼道，此語一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就明晰起來，可戰爭的硝煙卻亦穿透電視屏幕，瀰漫家中。自知理虧的我怯於翹首盱衡女兒的反應，於是故作冷靜，東拉西扯道：「我怎麼知道那是你的日記？我見你書桌上凌亂不堪，便幫你收拾收拾……」往日溫柔可愛的小妮子卻愈發激動，瞋目斥道：「你擅自進入我的房間本已不對，還要偷看我的日記！你懂得尊重別人的私隱嗎？」語畢，她更委屈的哭了起來，妻子見狀，便陪同她回到房間冷靜一下，房門又再拴上，我這狼狽的戰士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自此之後，每當我在家中，家裏的領土便不再完整，女兒的房門成了把我拒諸門外的禁地。禁地內的人想往外走倒是可以，禁地外的我卻沒能闖出關隘，修復領土。不僅如此，我更發現女兒在社交網站上把我封鎖，讓我無法了解她所發表的內容和閒常軼事，就這樣，在有形或無形的空間上，我都被女兒所設立的禁地排拒，無法入內。
為人父者，卻亦有其當要捍衛的面子和尊嚴，女兒如此設立禁地，我更應擺姿態，以示對禁地不屑一顧。那假日的戰爭片早已播放完畢，可我家的對峙與冷戰，卻似是無了期地進行，沒有連天炮火，卻叫眾人折戟沉沙。
縱有妻子和小兒子連番充當禁地內外的和平大使，時刻穿梭邊境以緩和局勢，可那象徵封鎖的封條始終未有消除。女兒每天把自己困在房間內，既讓這禁地成為她的屏障和保護，也以此宣示主權。日子久了，為父者對孩子的憐愛漸而侵蝕那久擱不下的面子和尊嚴，我多次徘徊於禁地外，有意無意告訴女兒我買了她最愛的食物，也買了她央求已久的新款遊戲機，可我的一言一語始終只如空谷跫音，沒落於禁地內那黑不見底的深淵。
征人如我如此戰得焦頭爛額，這才好好反思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親子關係與所有人際關係大抵無異，都講求尊重，都需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若過了不應觸碰的界線，對方設立禁地以示緩衝，或謝絕騷擾，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愈發希望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人，自然也對自身的空間更有意識和掌握，這都是作父母者所應尊重的，正如我們在漫漫人生路上，也有不少不願他人觸碰的禁地，彼此所求的，不過是理解和尊重。
忘了從哪天開始，女兒把門打開，日記本也沒鎖在抽屜裏，這場由日記引發的大戰終偃旗息鼓。大抵少女年華的憂愁和憤怒來也快、去也快，而我對女兒日記本內的笑淚情愁仍有一點好奇，希望藉以更了解她的小天地。可是，禁地解禁之後，我也記住教訓，沒再去作不必要的挑釁。
文：語文工作者 揚日
[語文同樂 第35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