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情有煒：水邊的邂逅
[2017.01.18] 發表
【明報專訊】東夷首領少昊是個傳奇人物。據說他剛即位就有鳳凰飛來慶賀，遂把朝廷職官全部以鳥類命名。他的都城有一株巨大的窮桑樹，能夠直通天庭；樹上的桑椹萬年才結一次果，服食了可長生不老。西周初年，少昊的嫡系子嗣嬴秦部落遷往西陲，從此他被奉為西方上帝。
■少昊的父母
關於少昊的誕生，也有一段美麗的神話。根據六朝小說《拾遺記》所言，少昊的生母叫做皇娥。皇娥住在璇宮中，晚間織布，白晝則乘桴(音夫，木筏)出遊。有次她來到窮桑之浦，與一容貌絕俗的少年邂逅。少年原來是太白金星所化的白帝子，與皇娥奏樂宴戲，樂而忘歸。兩人並坐之際，皇娥鼓瑟而清歌道：
天清地曠浩茫茫，萬象回薄化無方。
涵天蕩蕩望滄滄，乘桴輕漾著日傍。
當其何所至窮桑，心知和樂悅未央。
茫茫、蕩蕩，皆形容寬廣；涵，有深沉、覆蓋之意；滄滄，天青色；回薄(薄音「迫」，本為迫近之意)，盤旋環繞；無方即無常；未央，沒有止境。在遼闊無垠、變化無常的天地間，乘着木筏，不意來到窮桑與白帝子相逢。縱然只是邂逅，心中那份歡喜卻無窮無盡。這不禁令人想起張愛玲的那句名言︰「噢，你也在這裏嗎？」白帝子聞而答歌，有「清歌流暢樂難極，滄湄海浦來棲息」之句。妾意郎情，纏綿不已。
■上古的戀愛
有學者指出，史載少昊之母名女節而非皇娥，而如此成熟的七言詩也不太可能是上古作品。因此皇娥愛情故事之偽，可以推知。不過這段資料即便出自時代較為晚近的古籍，卻仍較忠實地呈現了禮教產生以前，青年男女自由戀愛的情况。至於皇娥的鼓瑟清歌，文辭優美、音韻悠揚，在恢宏氣象中醞釀着一段動人情思，縱是假託，又何損於其文學價值？
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副教授，餘暇從事散文、新舊體詩歌之創作，及外文詩歌與歌詞之翻譯。出版《從荷馬到但丁》、《神話傳說筆記》等著作
文：陳煒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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