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能支持你做下去的，就是好的熱情。」台灣作家兼《聯合文學》總編輯王聰威如是說。他初中開始寫詩，當時純粹為了討女同學歡心，成功令周遭女生為看他的作品「爭風吃醋」，「我覺得那是我人生的黃金時刻！」他從小立志拿筆桿為生，卻不認為寫作是人人都應稱許的事，不管愛好是什麼，最重要是「找到獨一無二的熱情，不管這熱情多麼庸俗」。
■王聰威
台灣作家，1972年生，畢業於國立台灣大學哲學系及藝術史研究所，曾當自由工作者及多份雜誌編輯，現任《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著有《作家日常》、《師身》、《複島》等。
◆以文字為生 始於庸俗的熱情
王聰威中一開始創作現代詩，初衷可不是什麼「文以載道」或者琢磨文筆，而是為了討女同學歡心。人生第一首詩題為《燈》，寫家中一盞小黃燈，寫在筆記本上，還畫了插畫。他說「那時其實不知道詩是怎麼一回事，但因為詩最短，看起來短短的，讀起來也賞心悅目」。寫完後就給坐旁邊的女生看，「那女生說：『嘩，你好有才華喔！』」。
這鼓舞雖「庸俗」但有用！自此王聰威整年每天都寫一首詩，輪流給同學看，也因此獲「才子」之名。「你可能有高尚的熱情，可能為解決社會問題、為了孝順父母、成為舉世聞名的大作家，但你也可以像我一樣，有很庸俗的熱情。」他從此認定自己的才華，立下要以文字為生的志願。
既然為了討人歡心而寫，若情感遇上挫折會否就此擱筆？答案是「不會」。王聰威高中念的高雄中學是男校，會跟另一所女校合辦露營，「去這些活動，當然想認識多一點女孩子」，可惜事與願違。少年情懷總似詩，但幻想破滅後，「覺得很挫折，覺得自己都沒有人喜愛」，便化愛戀上的挫折為文字，寫成一篇小說。小說講述美國有名女歌手在高雄開演唱會，愛上高雄中學的學生，明顯是自我投射。作品後來在校刊刊登，王聰威被同學取笑了好一陣子；他後來重讀作品，覺得內容「真的蠢到不行」，卻是永誌難忘的青春印記。
◆自信自立 遇強愈強
王聰威向來滿懷自信，不論年少還是成名以後，態度始終不改，也是他寫作的動力之一。他自言性格優點在於不太在乎別人的評價，特別是壞話，「別人說我寫得好，我會洋洋得意，自我感覺良好；別人說我寫得不好或嘲笑我，通常會認為對方看不懂」。你可能問一句：哪來的自信？他認為別人批評也許是對的，但絕不能因別人的指正而放棄自己與眾不同之處，例如寫作。「批評的人不用負責任，只是愛講而已」，自信自立，正是對自己負責的表現。
念高中時，王聰威自認為是天才，「我怎麼這麼厲害，這麼會寫小說！」當他讀到另一天才的作品時，會否自愧不如？答案同樣是「不會」。他曾在報章上讀到張愛玲少年時代的作品《霸王別姬》，令當時年紀相若的他大為震驚，「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寫的」！《霸王別姬》篇幅短，以楚漢相爭中著名的場景垓下之戰為題材，想像刻劃西楚霸王項羽的愛妃虞姬在自殺那晚的心理狀態。這令王聰威萌生「就要寫得比她好」的念頭，寫了一篇以三國歷史為背景的小說《麥城之圍》。這篇小說令他得到校內文學獎，是他人生首個文學獎項。
◆小說創作無損工作熱情
雖早早立志要當作家，少年時的王聰威卻不知道作家實際要做什麼，台灣著名作家三毛(原名陳懋平)為他帶來點想像空間。三毛的作品以在撒哈拉沙漠的遊歷、戀愛和生活為題材，「她可以出國流浪、會寫作，又談了淒美的愛情……加上又賺很多錢」，令他十分羨慕這名作家。
時下流行「slash」一詞，又譯作「斜槓青年」，指不止有一個專一職業的自由工作者(freelancer)，王聰威碩士畢業、服兵役後也曾當兩年自由工作者。他明白單靠寫作不能維持生計，便當一個「文字工作者」，「任何案子都可以接」，宣傳單張、書評、藝評、雜誌名人訪問還是地產廣告都做過，笑言自己「把一條臭水溝活生生寫成萊茵河」。他也曾接到要寫「生前契約」的廣告工作，即骨灰龕(台灣稱為靈骨塔)及殯葬服務的廣告。
王聰威曾訪問不少明星、社會百工百業，惟始終醉心小說創作。但這並非「理想與現實」的對立，愛寫小說也不減他對其他文字工作的喜愛，「只有討厭的人，沒有討厭的文字工作」。他曾夜半工作，撰寫偵查漏水源頭的報道；曾整天待在攝影棚，靜待明星卸妝空檔做訪問；亦曾遇過整個訪問沒有正面看他一眼的受訪者。享受工作之外，公餘則創作小說。
■愛寫作以外的日常
◆簽名愛畫插畫
王聰威年少時寫詩，會在作品旁畫插畫。早前他為小說《生之靜物》簽書時，也畫上不同物件的插畫。他認為人終歸塵土，死後留下人的印記的，只有沒生命的物件，「時光就凝結在物件之上」。他簽書時隨心畫下的皆是靜物，如(圖一)畫的是台灣家庭常用的電飯煲。
◆愛拍照
甫進入訪問場地會議室，面對維港景色，王聰威立即拿出相機拍照。他看見記者帶來的香港公共圖書館的硬皮書籍，感到好奇，「沒有看過這樣的包書耶，台灣的都是包上膠紙而已，我要拍下來」。到公園拍攝硬照時，他也拿着相機到處拍照。(圖二)
◆愛逛超市
王聰威愛逛超市，也愛逛菜市場，搬新居時會留意附近有沒有大型市場。(圖三)
◆愛烹飪，還愛洗碗
王聰威愛買菜、愛煮飯，還愛洗碗。除了傳統的台式飯菜，他還愛煮日式料理。他笑言只愛煮飯者通常不會得到感激，「大家只會覺得好好吃，但如果你會洗碗，大家都會很感謝你，認為你是好男人，或者好女人」。他愛煮更愛吃，打算到法國巴黎旅行，便學做法國菜，「先試試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再去吃當地人做的菜，才會知道自己的好不好吃」。
文：鄒靖儀
圖：鄧宗弘
鳴謝及場地提供：光華新聞文化中心
[語文同樂 2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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