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Danny(沈栢基)與Connie(路駿怡)都是聾人，曾與健聽人陳意軒合作訪問聾人，出版《我的聾人朋友》。他們一出生便聽不到聲音，手語是他們的母語，但在學母語的路上，卻走得異常漫長、異常崎嶇。
自豪聾人身分 不覺可憐
試想讀默時，只看到老師口形，卻聽不到聲音，那該如何默書？Danny和Connie曾就讀真鐸啟喑學校(本為聾校，2004年不再收錄聾生，轉為健聽學校)，因社會要求聾人佩戴助聽器，學習讀唇、口語構音，融入社會，聾校往往禁止手語，聾生必須靠「聽」和讀唇，來學習和默書。然而聾人佩戴助聽器或做人工耳蝸，不代表聽力和健聽人一樣；即使學會讀唇、口語構音，亦不代表能融合健聽人的世界。回憶校園往事，Danny記得早會時老師掩着嘴巴點名，不讓他們讀唇；Connie讀默時請聽力較好的同學偷偷打暗號，Danny笑說：「我現在有時會夢見自己在默書，不知為什麼。」後來傳譯員補充，「默書」與「坐牢」的手語，原來是同一動作。
一直到長大後，他們認識聾人權益，才發現手語的好處，並對聾人身分感自豪。他們曾表示自己不是「hearing loss」，而是「deaf gain」，Danny解釋：「很多人說我們是hearing loss，好像我們失去了什麼。是的，我聽不到聲音，無法聽音樂，但我一出生已經聽不到，對音樂根本沒興趣。」Connie補充：「我們只是普通的一個人，很多人以為聾人很可憐，但我不認為自己有多可憐。」
手語邊緣化 盼保育聾人文化
Connie說現在很多人好心做壞事，一味把聾人推向主流社會，卻沒聽過聾人需要什麼。不少人以為用「聽障」稱呼聾人較為尊重，Connie卻不認同：「小時候別人都稱呼我為聾人，根本沒聽過『聽障』。『聽障』大約是四五年前出現，很多人(聾人)不喜歡這個稱呼，因『障』帶有負面、歧視、傷殘的意思，相反『聾人』我不覺得負面。」Danny則說：「聽障包括什麼人？包括所有有聽力問題的人，如聾人、弱聽、職業性失聰、因病失去聽力、聽力退化的人。他們的文化與我們不同，他們不一定用手語。」
聾人有自己的語言、文化，英語「deaf」解作聾，大寫Ｄ的「Deaf」則指聾人文化。Danny曾形容自己是快絕種的恐龍，因愛手語、聾人文化的人愈來愈少：現在特殊教育以融合教育為主要政策，香港聾校只剩一間，聾人難以聚成聾人社群；大部分聾人的父母是健聽人，使香港手語瀕臨滅絕……擁有健聽父母的聾人，往往都經歷過不懂言語、與世隔絕的時期，Danny亦不例外。他的家人都是健聽人，不諳手語，他無奈地說：「我很想他們學手語。溝通是很重要的事情。開心的事、不開心的事，我很想告訴媽媽。」他羨慕Connie的父母都是聾人，Connie媽媽就讀聾校時更曾參與爭取手語教學的罷課活動，可惜失敗。Danny激動地說：「可不可以多問問我們需要什麼，不要逼我們消失、絕種？」他又說：「為什麼我們要接受那麼多言語治療，去融合健聽人的世界？我們只是想保留兩個世界的文化。」最後，Connie補充：「如果所有人都是健聽人，這就不是有趣的世界了。」
■知多?
聾人相處宜忌
座位：
聾人以手語溝通，須看着對方，相處時習慣坐圓桌或對坐
文字溝通：
與聾人以文字溝通時，忌寫廣東話口語，因聾人多沒接觸過廣東話
了解聾人文化：
口語是配合口形、表情、肢體動作的語言。聾人有時會拍桌子，透過桌面震動與對方溝通；有時會用手指人，或直接形容人肥、眼睛小，都是聾人指稱對方的語言
聾人求醫 溝通成障礙
公立醫院提供手語傳譯服務，但傳譯員並非隨時候命，要預先申請，申請後亦不一定能夠提供，令聾人病人難以了解病情。2017年10月Connie曾偕聾人同伴與醫管局代表會面。
聾人怎報警？
健聽者打999報警，聾人則可發短訊至「992」，然而短訊報警服務不接受相片和影片、要逐條短訊收費、使用前要先向指定機構申請，不然遇事就求助無門。
文：譚舒雅
圖：譚舒雅、資料圖片
手語傳譯員：馮曉雯(Cat)
[語文同樂 第3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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