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天氣有預報 天災難預測
【明報專訊】大家出門前會看天氣預報嗎？短期的天氣變化可被預測，不過許多突如其來的天災，如地震、海嘯、火山爆發等，現在仍未有準確預測的辦法，我們只能跟古人一樣，對大自然心存敬畏與恐懼。不同的是，如今我們能透過理解災難的成因消減恐懼，古人則只能將之轉化為神異的想像——地震是天神發怒撞斷天柱？呼呼風聲有如戰場上的呼喊？災害其實是上天對君主的懲罰？
古代災難源於鬼與神？
古人對造成生靈塗炭的天災知之甚少，放大恐懼，把成因訴諸神怪想像。《列子．湯問》載，女媧砍斷巨龜的四肢來撐起四方，開創天地，可是後來「人面蛇身朱髮」的水神共工與顓頊爭奪帝位，他怒極一時，奮力撞向不周山，折斷了天柱，於是 「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天空往西北方傾斜，日月星辰隨之傾倒，東南邊的土地陷落，所有河江的水都往彼方湧去。大地崩裂、洪水淹沒的景象，與地震引發海嘯的情况類近，而在先民眼中，災難很可能源自天神間的鬥爭，因他們怒氣而造成的。
至於旱災，古人則認為由名為「旱魃」或曰「女魃」、「魃」的鬼怪引發。旱魃起初並非面目可憎的妖怪，而是身穿青衣、從天上下來協助黃帝對抗蚩尤的仙女。根據《山海經．大荒北經》，赤帝曾任命部落首領蚩尤統治少昊之地，但蚩尤勢力日漸坐大，與赤帝在涿鹿一帶起衝突；赤帝不敵蚩尤，於是向黃帝求助。黃帝大戰蚩尤的涿鹿之戰中，蚩尤請來掌管風雨的神仙降下暴風雨，黃帝召喚天女魃下凡消風止雨，最終殺死蚩尤。惟戰後魃無法回到天上，她所住的地方又終年無降雨，黃帝只好把她遷移到「赤水之北」。可是魃經常逃走，所到之處皆會引發旱災，人們想驅逐她時便會說「神北行(神請往北方去)」。
後來旱魃的形象漸漸從神女變為惡鬼，《藝文類聚》中收錄的《神異經》載「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形容魃身形高大，赤身露體，眼睛長在頭頂上，行走快如風。不變的是，魃依舊會造成嚴重旱災，「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里」，千里之地寸草不生。
天降之災，實為人禍
戰國至秦漢有關陰陽五行、人格化的天等學說相互吸納發展，形成漢代流行的「天人感應」之說，認為「天」會根據人的道德行為，以自然現象回應。若然君主失德，天會降下災害作警示。《國語．周語上》提到，周幽王二年西周發生地震，太史伯陽父(後為周宣王)認為是周朝將亡的徵兆。他指天地間的陰陽之氣自有運行秩序，如秩序失衡，就是因為「民亂之也」，人民擾亂所致，造成「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陽氣隱匿於下，受到陰氣的壓迫無法上升，引發地震。無論伯陽父劍指人民，還是如《史記集解》引用韋昭之言「過失也言民，不敢斥王者也」，因伯陽父不敢直斥君主，只好假借指摘百姓來暗示周幽王是國運衰落的元兇，伯陽父都顯然把自然災害與人事連結起來。
古代詩人也常透過書寫天災來暗諷時政，天災實質指人禍。杜甫的五言古詩〈夏日嘆〉中「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黃埃。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萬人尚流冗，舉目惟蒿萊」，描述了大旱時的荒涼景象：就算下雨都無法滋潤萬物，農田乾旱得黃土飛揚；飛鳥難敵酷熱而亡，魚兒因池水乾涸而逝；無數災民四處流徙，放眼望去只剩荒草。國家陷入困境，杜甫歸因於「上蒼久無雷，無乃號令乖(違背、反常)」，這句雙關語表面指上天一直不打雷降雨，似乎是號令反常，實際上雷聲代表「政令」，暗示君主政令不行，腐敗無能。
■知多點
地震遠不及「心震」可怕
《神的孩子都在跳舞》(圖)是日本著名小說家村上春樹首本以「地震」為題的短篇小說集，聚焦1995年發生的神戶大地震，6篇小說的時間線均設定在地震發生後不久，透過尋找生父的「神的孩子」、妻子失蹤的上班族、看得見青蛙老弟的男人等角色，探討災難對人心產生的影響。
然而，《神》並非一般意義上的災難文學，沒有特別集中描寫地震的場景，角色也不是直接受影響的受害者，地震所震動的非角色肉身，而是他們的心靈。災難牽動種種幽微的、潛伏於內在的創傷，揭示生命的空洞，卻也成為理解生命的一個重要契機與轉折，最終指向活着的意義。
古時風勢頗大……
現今「颱風」與「颶風」的差別，在於發生的地理位置，前者在北太平洋西部及南海出現，後者則見於北大西洋和北太平洋中部及東部。然而清人認為，兩者有風勢和發生時間上的差異，根據《嶺南雜記》載「正二三四月發者為颶，五六七八月發者為颱」，而且「颱甚於颶，而颶急於颱」，颱風相較猛烈，颶風則較為急勁，「船在洋中遇颶可支，遇颱則難甚」，海中船舶可以承受颶風，但遇到颱風就較難支撐得住。而《香祖筆記》形容「颶倏發倏止，台(颱)常連日夜不止」，颶風忽然而來，忽然而去，颱風則多數持續數天。
不過，在明代以前並未見「颱風」一詞，多使用「颶風」。唐代《唐國史補》中記載「南海人言：海風四面而至，名曰『颶風』」，南朝《南越志》亦有相似說法：「颶者，具四方之風也。一曰懼風，言怖懼也」。古人認為颶風風向並不單一，而是從四方八面吹襲，風勢可怖，令人懼怕，因此也有「懼風」的說法。
■知多點
颱風驚魂夜——蘇軾〈颶風賦〉
颱風夜最易失眠，有人擔憂風暴侵襲，有人憂慮翌日仍要上班上學……鼎鼎大名的北宋文學家蘇軾原來也跟大家一樣，會為颱風而徹夜無眠，甚至為此創作散文〈颶風賦〉。他以誇飾和比喻，生動地描述颱風吹襲海岸的情景：「鼓千尺之清瀾，翻百仞之陵谷，吞泥沙於一卷，落崩崖於再觸」，颱風激起千尺巨浪，水勢淹沒百仞高山，泥沙被吞噬翻捲，海水一再拍打岸崖使之崩塌。這種場面就如「列萬馬而並騖，潰千車而爭逐」，萬馬列隊奔馳，千車潰散相互競速；又讓他聯想到戰爭，「類鉅鹿之戰，殷聲呼之動地；似昆陽之役，舉百萬於一覆」，猶如鉅鹿之戰的戰場上，吶喊聲驚天動地，又像昆陽之役般百萬軍師亡於一瞬。
颱風威力驚人，蘇軾嚇得毛骨悚然，喘着氣，不敢隨意走動。他「夜拊榻而九徙，晝命龜而三卜」，晚上搬動牀鋪九次，早上多番用龜板占卜，夜裏睡得不安穩，直到白晝仍難以安心。
文：呂穎彤
圖：路透社、法新社、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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