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古時有個叫宋定伯的人用口水把鬼變成羊，拿到市場去賣，得了一千五百錢。故事在魏晉年間已廣為流傳，曹丕《列異傳》、干寶《搜神記》都曾收錄。「定伯賣鬼」有兩大影響：一是人們都深信口水能降鬼驅邪；二是鬼非但不可怕，捉鬼賣錢還是條生財之道。清代學者紀昀(即紀曉嵐)有個同鄉姜三蟒，聽了定伯的故事，也打起賣鬼的主意。但三蟒有勇無謀，事情辦得卻不大順利。故事收於紀氏《閱微草堂筆記》。
〈姜三蟒〉《閱微草堂筆記》
姚安公[1]聞先曾祖潤生公[2]言，景城[3]有姜三蟒者，勇而戇[4]。一日，聞人說宋定伯賣鬼得錢事，大喜曰：「吾今乃知鬼可縛！如每夜縛一鬼，唾使變羊，曉而牽賣於屠市[5]，足供一日酒肉資[6]矣。」
於是夜夜荷梃[7]執繩，潛行[8]墟墓[9]間，如獵者之伺狐兔，竟不能遇。即素稱有鬼之處，佯醉[10]寢以誘致之，亦寂然無睹。一夕，隔林見數燐火[11]，踊躍[12]奔赴。未至間，已星散去，懊恨而返。如是月餘，無所得，乃止。
蓋鬼之侮人，恒乘人之畏。三蟒確信鬼可縛，意中已視鬼蔑如矣，其氣焰足以慴[13]鬼，故鬼反避之也。
註釋：
[1]姚安公：作者紀昀的父親紀容舒(1686-1764)，字遲叟，號竹厓，曾任雲南姚安知府，故稱「姚安公」。
[2]潤生公：紀昀的曾祖父紀鈺(1632-1716)，字潤生，故稱「潤生公」。
[3]景城：地名，在今河北省滄州市西南，屬滄縣崔爾莊鎮，是作者的故鄉。
[4]戇：[粵]音壯，魯直愚笨，不懂變通。
[5]屠市：屠宰牲畜的市場。
[6]資：費用。
[7]荷梃：拿着棍棒。荷，[粵]音賀，拿，持。梃，[粵]音挺，棍棒。
[8]潛行：秘密出行。
[9]墟墓：丘墓，墓地。
[10]佯醉：裝醉。佯，[粵]音羊，假裝。
[11]燐火：即「磷火」，人或動物的屍體腐爛後會釋出磷，磷的燃點較低，容易在空氣中自燃，火焰呈暗綠色，常見於夜間野地或墳墓，俗稱「鬼火」。
[12]踊躍：即「踴躍」，反應熱烈，情緒高漲。
[13]慴：同「懾」，[粵]音接，又音攝，威脅，鎮懾。
文：香港中大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洪若震
插圖﹕鍾錦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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