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應許之地」背負仇恨，以色列及巴勒斯坦在加沙地帶的50多日武裝衝突以「無限期停火」協議終結，代價是逾2100名加沙人死亡及數十萬人流離失所。曾獲人道年獎、多次到災區亂地救援的本港外科醫生歐耀佳，過去一個月踏上這片烽火地，診治近300人，見證彼邦醫護緊守崗位，有男護士的妻女受重創仍不離棄手術室，又有年輕醫生要親手為妹妹截去雙腿，戰火中的醫護堅強得令人佩服，可惜背後人道災難卻未受廣泛關注。
臨行前向兒子交代經濟安排
今年7月起以巴衝突加劇，以色列多次向加沙開火，至上月26日才定下無限期停火的承諾。香港紅十字會義工醫生歐耀佳7月初主動「舉手」要到當地救援，更做了「最壞打算」，臨行前向21歲兒子交代家中經濟安排，又託朋友接手助養菲律賓災區兒童。當地戰况隨時變化，他7月31日出發，加沙正面臨以軍地面攻擊，至8月5日後才獲以軍放行入境，偶爾聽到以軍在上空飛過，及空襲炮的彈聲。
歐耀佳說，天災戰亂容易導致醫療癱瘓，「以往每有戰亂，醫護都是第一個先走」，因為他們相對有能力尋找更好生活，無必要留在災區，救援工作只由外來團隊負責。加沙一行經歷卻不同，當地不少醫護的家園已被炸毁，卻鮮見他們離開崗位。
親人損手爛腳 當地醫護仍留守
歐耀佳記得初到醫院時，有一名5歲男童臉頰留有玻璃碎片，木無表情坐在病牀，明顯被戰火嚇呆，身旁有一名男護士相伴，原來那人正是男童父親。這名男護士的妻女都已被炮火所傷，被送往埃及的大醫院，但他卻一直守着手術室救人。
另一次探訪一間大醫院，一名年輕外科醫生帶歐耀佳參觀設施，其中一站來到深切治療部，病牀上躺着一名失去雙腳的少女；他其後從另一名醫生口中得知，該年輕醫生的家園同樣被炸毁，病牀上的少女正是他的妹妹，他並親手為妹妹截肢。
「他們家人都在這，沒有人會想離開」，歐耀佳說，以巴多年無數次駁火，加沙180萬人口一直被以色列佔領，南、北、東部儼如一片圍城，當地人30歲前不能出境，水源遭以軍控制，加沙人生活雖不至艱苦，但無處可逃，失去自由。歐耀佳說，相比仇視，他反而遇見很多醫護展示家園受摧毁照片，「(他們)好想將這裏的故事講給外面世界知」，他對此深感同情，卻更佩服當地醫護的堅強認真。
設「街症」診所 治療200多人
當地醫療設備完善，但大小醫院高度戒備之下，一半牀位已預留必要時接收戰亂傷者，反令基層醫療不能運作，難以處理普通病人，於是短暫停火期間「無大事可為」的歐耀佳便設立一個「街症」診所，專門接收小傷小患，曾有40歲中年女子被炮彈碎片傷及大腿，但找不到醫院治理，歐耀佳接手時傷口已腫脹發膿，最後施刀拔出4厘米碎片。這個診所開設了14天，共收了239宗個案，最高紀錄單日接收33人。
8月26日以巴達成無限期停火協議，歐耀佳坦言始料不及，因過去兩天仍空襲不斷，甚至有14層高樓被炸，他本打算申請延期月中回港，但知道停火後平民百姓適應很快，翌日已市場重開，多條街道塞車，一些診所也回復正常運作，反令他可提早於上周二(2日)回港。
歷盡烽火未言累 盼往更多戰區
參與人道救援多年，歐耀佳慨嘆港人始終只關注本地事件，甚少留意人道災難問題，「以伊波拉為例，他們怕的是什麼？只是怕伊波拉(病毒)傳到香港，而不是真心關心(西非)幾千幾百人死」。從戰地回來，這名人道救援先鋒並未言累，反而覺得「又走過一關」，克服「上戰場」的心理關口，並有更大抱負，期望能到敘利亞、伊拉克、阿富汗等戰區，了解當地民情。
明報記者 梁杏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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