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頂呱呱的粵語狀貌詞
【明報專訊】滑捋捋、肥嘟嘟、紅卜卜……你曾聽過這些形容詞嗎？這類詞語稱為「狀貌詞」，即以語音直接表義，生動地模仿事物的形狀、顏色、性質等。除了形容事物，狀貌詞還包含了說話者對該物的感覺。一起來探討這種只聞其聲、不見其字的詞語吧！
什麼是「狀貌詞」？
狀貌詞是以聲音模仿事物形狀、顏色、氣味、動作等的詞語，粵語中的狀貌詞一般以「ABB」的形式出現。「A」代表形容詞或動詞，「BB」代表後附的狀貌詞，如：(圖b)
狀貌詞常以疊字形式出現，但也有「圓咕轆」(「咕轆」讀音：gu1 luk1)這類後面兩字沒有重疊的例子。狀貌詞多口語，兩個狀貌的字通常不含實意，不能脫離前面的形容詞單獨使用，如「嘟嘟」和「捋捋」不配合「肥」或「滑」，便無法組成有意思的詞語。此外，狀貌詞一般「有音無字」，或有本字但意義相去甚遠。本文為方便閱讀，故取用同音或近音的文字表示，並以粵語拼音表示其正確發音。
不過，縱然詞語以「ABB」形式組成，並不代表重疊詞語就是狀貌詞，如「坐定定」、「眼濕濕」、「食飽飽」等，疊字部分含有實意。根據學者陳雄根〈廣州話ABB式形容詞研究〉，「白雪雪(syut1 syut1)」可以理解為白得像雪一樣，因此「雪雪」含有實意，不能算作狀貌詞。
香港粵語狀貌詞與形容詞的結合變化不多，大部分有固定配搭，如我們會用「肥嘟嘟」或「肥腯腯(tan4 tan4)」形容肥胖身形者，身形瘦削的人，會被形容為「瘦蜢蜢(maang5 maang5)」，卻不可交換配搭變成「肥蜢蜢」或「瘦嘟嘟」、「瘦腯腯」。為何與肥聯繫的狀聲字詞必然是「嘟嘟」？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副教授郭必之認為，背後與約定俗成有關。
聲音高低與意義相關
語言學家約翰?奧哈拉主張，任何語言的音調和語義之間皆有聯繫，其中低音頻含有顯得體型大的基本意義，容易聯想到具威脅、支配等意思；而高音頻含有顯得體型小的基本意義，會令人聯想到沒有威脅、服從、安撫讓步等。狀貌詞通常用於非正式場合和日常交談，這些場合中說話者的關係比較親近，即使是表示貶義和斥責，也只是信口拈來，非正式的批評。狀貌詞中有很多表示貶義但屬於高音頻的組合，例如「傻更更」(「更」讀音：gaang1 gaang1)表達傻乎乎之意，「烏啄啄」(「啄」讀音：doeng1 doeng1)形容人糊裏糊塗，而這些詞語都不是深責，不具威脅。
微妙的意義差別
同一個形容詞配上不同狀貌詞，也可以表現出說話者對所形容事物的好惡。郭必之舉出了好些例子，解釋兩個相似的詞語，語境和意思有何微妙差別：(圖c)
書面語或普通話口語中，也有意思相距不遠的狀貌詞可以代替，不過要留意使用時的上下文。對比以下兩例：(圖d)
粵語狀貌詞較北方話豐富
郭必之指出，書面語「胖乎乎」和「胖嘟嘟」，意思皆與「肥嘟嘟」相近，傾向指人胖而可愛；書面語「胖墩墩」指肥而壯實，但不等於「肥腯腯」，因為後者不帶壯實的意思。他說書面語和普通話口語的狀貌詞不及粵語的豐富，而且同一個詞語，很多時很難在兩個語言裏找到百分之百的對應。
郭必之解釋，東南亞的語言本來就比較多狀貌詞，粵語地區因為鄰近東南亞，兩地交流頻繁，彼此語言互相影響，粵語因此有更豐富的狀貌詞。
廣西的南寧粵語因與廣西壯族的壯語、雲南傣語這些少數民族語言相鄰，又受到老撾語影響，南寧粵語的狀貌詞比粵語更豐富。一個動詞或形容詞甚至可與四至五個狀貌詞配搭，例如：(圖f)
■知多點
南寧粵語 vs. 香港粵語
部分南寧分支的詞彙和語法不同。如港人口中的「硬幣」、「散紙」或「碎銀」等，南寧人有「銻仔」的說法；「腸粉」在南寧則說成「卷筒粉」；「食完」在南寧粵語中是「食齊」。
此外，南寧粵語的語序也跟香港粵語有別，例如「飲醉酒」南寧粵語說成「飲酒醉」，將結果放在動詞後面。
文：陳燕婷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48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