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外（ngoi6）勞（lou4）
【明報專訊】「搶人才」念茲在茲，這邊有高才通，那邊研究院舍、建築、運輸業輸入外勞，雖然政府總說人手荒「原因繁多」語焉不詳(肯定不是「移民潮」，港澳辦早已一錘定音)。到底是否如工會所言只為尋找廉價勞力在此不論，歷史上「高端」與「低端」外勞都不是新鮮事。
底層
近年BLM(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興起，源於歐美黑人的祖先多是黑奴而被長期矮化。要說禍端是近代殖民者，倒不盡然——宋代《嶺外代答》已有島國捕獵黑奴的記載：「海島多野人，身如黑漆，拳(卷)髮。誘以食而擒之，動以千萬，賣為蕃奴。」說的雖是異域的事，實則早在唐代，黑皮膚的「崑崙奴」(或是東南亞或非洲人)已「貴家大族多畜之」(《廣東通志》)。這類外勞的出現說好聽是彼時中國國際化，但從宋代《萍洲可談》說「鬼奴」「久蓄能曉人言而自不能言」及改其飲食習慣致肚瀉「若不死即可蓄」看來，不過視之為奇珍異獸。唐傳奇《崑崙奴》的崑崙奴善武又忠心，終還是被主人出賣、被高官當成「害」追殺。
高層
古代交通不便，國際流動多屬兩類：擄降與行旅。前者通常是底層如奴婢或賤民，開明時代或尚可善用能人，如漢武帝託孤大臣金日磾、唐初大量鄰國降將(下啟中期大用歸化胡族的後代)、明初下西洋的鄭和，但鳳毛麟角，屬偶然性質。後者則較多樣，魏晉西域僧侶來華譯經令佛教扎根，唐代外地人才更躍入官方，朝廷廣納留學生，日本晁衡、大食李彥升、新羅崔致遠以科舉入仕，沿海都市亦委外國人管理外商。不過吸人才也僅此一代，此後華夷對立國安為重，宋對外以商主導、元另走極端重用色目人、明清嚴限邊防，以至我們熟悉的面貌是，湯若望、南懷仁一堆博學多才的傳教士只能呆在欽天監，甚至被誣謀反，出現一樁樁教案。
斷層
《水滸傳》一百十九回，不欲效力朝廷的李俊等七條好漢揚帆出海，成為海外霸主。雖是小說家之言，確也反映明人的想法——事實自鄭和下西洋後，闖蕩東南亞的華人漸增，這些外勞落地生根形成族群(後被統稱峇峇娘惹)，是當時東南亞的重要勢力，泰、菲、馬、印都有過華僑據地為王(楊圻《哀南溟》序)。但隨着近代中國失勢，中國移民的際遇亦大變：大量人「賣豬仔」到南洋以至美洲當苦工，亦要在全球國族思潮下面對排華潮，構成國人口中的「華僑苦難史」，不再擁有先前的族群優勢。而今中國不再是弱國，卻興起「潤」與「淨移出」甘當「二等公民」，則彷彿是幽舊代一默了。
■葉雨舟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中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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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4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