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中化﹕武則天變大頭娃娃
——古今風氣為何有落差？
【明報專訊】年初內地劇《武媚娘傳奇》被指戲服太暴露，女演員脖子以下的鏡頭全剪掉，被網民嘲為「大頭娃娃傳奇」。千多年前的唐代服飾竟遭禁制，現代比封建朝代還保守？
最大問題可能是我們的先入為主觀念：在西方文化成為主流的現代社會裏，不少人總有「中國封閉了5000年」的印象。當然在進入近代前的中國體制裏，確可看到社會的保守傾向——涇渭分明的階級、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至高無上的君權等，以至現代人很易有一種「現代樣樣比古代開放」的想法。
唐代社會開放 宋代熱鬧繁華
但《武媚娘傳奇》劇中的那個時空卻並非如此。雖然戲劇或有誇張之處，但在文化交流暢旺、大量吸收外國文化的唐代，社會地位較高的女性服飾較暴露，有很多詩文畫俑為證，如周濆詩句「慢束羅裙半露胸」便是常見之例；服裝顏色以艷麗為主，這在以唐代為背景的港劇也可窺見；而除了主流服飾崇尚寬鬆，唐代亦流行胡服，盡顯自由與寬容的風尚。
與此一脈相承的還有唐代的社會氣氛，女性可離婚、改嫁甚至參政，地位比大多朝代高；政制上以科舉為文官入仕主流，公平地以統一考試選拔才俊，是增加社會流動的一大革新，也未有明清八股文的閉塞弊病，唐末牛李黨爭正是寒門政治勢力上升的顯現。以當時言之，唐朝屬於最先進、最開放的國度。
就算國勢內縮、道德秩序強化的宋代，社會勃發的生命力也沒有封閉之感。除了火藥、指南針、印刷術等科技處於世界頂尖，宋代的商品經濟亦為人稱道，既出現了紙幣「交子」，也有大量行業組織「團行」；民間出現玩鬧場所「瓦子」，並有專業的蹴鞠藝人及雜技班；陸路對外貿易雖然阻斷，海上絲綢之路卻得到長足發展，風靡各國的瓷器正在此時成為重要出口商品。不少學者認為宋代已有資本主義的傾向，近代經濟學者傅築夫更認為宋代的商品生產遠比地中海發達。描述元代初年風貌的《馬可波羅遊記》在歐洲引起極大迴響，正說明當年中國風華正茂。
明清封閉 落後之源
而現在我們感受到的保守封閉氣氛，則是明清的產物。雖然保守有穩定政治的作用，但也因不願吸收外國文明，明清才會對西方的變革懵然不知，最終負上慘痛代價。如此說來，現代人認為古代中國「封閉」，或許源自對近代中國落後的痛恨而產生的片面印象；只是從《武媚娘傳奇》剪鏡頭一事看來，現政權的管治風格似乎也有推波助瀾的作用。不知該劇下月起在港播放時，會否如傳聞所言不會變成大頭娃娃？
文化解碼
明清時代 —— 保守但穩定
由於被西方趕過，明清兩代常被妖魔化為退步時期。其實明清不少保守之處如重士農輕工商(被認為扼殺資本主義)、體制森嚴遏抑、君權提高等，既得力於其官方思想朱子學，同時也是古中國長久以來的趨勢，故明清的深化對古代而言是一種進步。而這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穩定，明清是秦朝集權體制以來唯一連續兩個國祚均逾200年的統一朝代，甚至連採用朱子學的李氏朝鮮及日本德川幕府也長壽穩定，這正是古代政權嚮往的狀態。正如日本學者小倉紀藏《用心了解韓國》說，中華世界之中朱子學就是終極改革思想，採用朱子學的李氏朝鮮是不斷改革(儒家化、道德化)而非停滯，只是這種取向與「現代」南轅北轍而被後世否定罷了。這道理在朝鮮的宗主國明清身上亦然。
文：葉雨舟
圖：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