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不屬非洲」排外迷思

[2015.04.20] 發表

南非爆發大型排外騷亂,導致多人傷亡,來自其他非洲國家的移民首當其衝,成為攻擊搶掠目標。事件不僅重挫南非形象,也惹來非洲多國反彈,由莫桑比克到尼日利亞等國,都發生針對南非的示威,居於肯尼亞的非洲作家Zukiswa Wanner更呼籲杯葛南非企業。還記得2010年南非世界盃期間,外界還在大談「非洲一家親」,即使南非隊分組賽出局,南非輿論仍呼籲為成功出線的「自己人」加納隊打氣,可是一場排外騷亂卻戳破了這個和諧神話。

對於今次騷亂,CNN等國際媒體的主流分析基本上都是集中於經濟因素,諸如南非失業率高企逾25%、逾半民眾活於貧窮線之下,不少南非人覺得政府改善民生不力,並認為外國移民湧入搶飯碗。然而真相是否如此簡單,卻有甚多疑問。

南非全國人口5100萬,外國人估計只佔200萬至500萬。一項去年發表的研究指出,南非勞動人口中有82%是「非移民」本地人、14%是「本地移民」(Domestic Migrants,意指在近5年跨省移民的搵工者),只有僅僅4%是「國際移民」。南非金山大學人類學家Zaheera Jinnah便認為,所謂外國移民搶飯碗不過是迷思錯覺。

事實上,南非當前的排外情緒,還有更深層的歷史文化因素。南非作家查巴拉拉(Sibusiso Tshabalala)就指出,這其實與種族隔離時代南非長期遭到其他非洲國家以至國際社會孤立的歷史息息相關。在種族隔離時代,南非黑人受白人政府壓迫,就連當時的移民政策也體現執政國民黨的狹隘偏見,很多法律實際上都嚴格阻止了非歐洲裔人士造訪或在南非生活。

雖然新南非於1994年成立後重新融入非洲大家庭,結束了數十年的國際孤立,當局甚至還接納了不少從鄰國(特別是津巴布韋)投奔避禍的民眾,可是不少南非人情感上仍覺得,經濟相對繁榮發達的南非,並不是非洲大陸的一部分,只是碰巧位於非洲大陸南端的一個「截然不同國度」。

查巴拉拉舉例說,很多南非人都傾向稱呼非洲大陸其他國家的民眾為「來自非洲的人」,很多企業和傳媒也經常大談「進軍非洲」,彷彿自已就不是非洲的一員,「這種狹隘思維正是長期種族隔離下的副產品」,種族隔離的遺害,導致很多南非黑人仍然無法擺脫自我矮化,以及更加看貶來自其他非洲窮國的黑人。他指出,在南非,「外國人」(foreigner)這字眼本身便帶有貶義色彩,所指涉的通常就是其他非洲國家人士和亞裔,至於「其他」外來人,特別是歐美白人,他們在日常用語中通常都被稱為遊客或僑民。

從這一角度看,在今次排外騷亂中,來自索馬里、馬拉維、尼日利亞等地的非洲移民成為主要攻擊對象,可說絕非偶然。查巴拉拉表示,很多人都在問,為何開小商店的索馬里商人被打,但由白人移民開的餐館卻繼續其門如市。最令尼日利亞等非洲國家氣憤的是,當年他們出錢出力聲援南非黑人對抗白人種族隔離,豈知南非人現在竟「恩將仇報」。

南非政治學者Achille Mbembe直言,由指摘外國移民搶飯碗、不尊重本地人,再到南非人對非洲各國沒有任何恩情上的虧欠,一系列的論述都不過是要為排外合理化。雖然南非祖馬政府和不少政客對排外騷亂加以譴責,但都被質疑沒有強烈反駁這些排外論述。

南非政治學者Zwelethu Jolobe指出,為了維護南非在國際社會的形象,祖馬政府僅以「恐非」(afrophobia)稱呼近日的騷亂暴力,「希望令外國勿視我們排外(xenophobia)」,然而這也正正反映了祖馬政府當前最關心的只是南非在非洲以外地區的形象,而非在非洲國家之間的形象。

民選政客需要的就是選票,當民間排外情緒高漲,政客當然不會主動唱反調,畢竟迎合大眾口味,遠比挑戰他們的想法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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