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者恩人 捐獻者家屬厭惡
器官捐獻協調員 游走生死
今年起，中國全面禁用死囚器官，自願捐贈自此成為器官移植唯一渠道。然而，在去年，中國器官捐贈僅有1698例，雖然較2008年提升了約16倍，但相較於30萬人的器官需求，仍是杯水車薪。為宣傳器官捐贈，中國出現了547名「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他們看着死亡，惦記新生，經常在死亡的悲痛和新生的喜悅間來回穿行。
明報記者
在車禍、腦外傷、腦出血等意外中即將去世的人們，是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最主要的游說對象。自今年元旦起，中國宣布全面停用死囚器官後，器官捐獻員的作用開始受到重視。然而，中國每年需要器官移植的人有150萬，其中約30萬急需移植，器官捐獻員卻僅有547名。他們工作時，通常都要面對病危者家屬的質問：我為什麼要捐？我憑什麼要捐？
全國547協調員 30萬人待救
「我這就是在等死。」6月19日，肝硬化晚期病人趙力躺在病牀，右肋部彷彿如鈍器磨肉般的疼痛，已經折磨他4年。醫院確診是「原發性硬化膽管炎，導致免疫性肝硬化腹水」，再等不到換肝，趙力的生命就只剩半年。
「社會給過我們什麼 為何要捐」
在這段時間裏，北京武警總醫院的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尹利華，也在為器官的事情而奔波。她試圖游說一名車禍中遇難者父母，同意捐獻其兒子的器官。她先打電話過去，「您好，我是器官捐獻協調員……」話音未落，對方就掛斷了。被拒絕，是器官捐獻協調員工作的常態。據新浪網報道，今年以來，武警總醫院每10個潛在捐獻者，就有7個因各種原因拒絕捐獻。
約30%的成功率，已經比去年翻了一倍，尹利華已經很欣慰，「國人的思想在進步。」她說，自從2013年從醫院深切治療病房(ICU)護士長退休，加入器官捐獻協調員行列起，她就開始面對不理解、冷眼，甚至憤怒的拒絕。「潛在的遺體捐獻者，一般是大腦已經死亡，但心臟還在跳動的。這時家屬都在悲痛之中，要在這個時候去勸說捐獻遺體器官，家屬們很難接受。」尹利華說，有一次，當她提出捐獻器官的想法，說到這是一件造福社會的事情，家屬立即拒絕，「我們憑什麽捐？現在讓我們去造福社會，可社會給過我們什麽？」
每次找到潛在捐獻者時，她會先電話聯絡親屬，若對方不反感，並同意見面，那就邁出第一步。接下來游說過程或許是幾小時，或許是幾天，直到器官取出，進入「國家器官分配與共用系統」公平分配後方能結束。她常抱着信念，「一個器官，能夠挽救一個家庭。」
以前，器官捐獻協調員通常被叫做「勸捐員」，但這個稱呼遭到行內的反對。「我們不勸捐，只是傳達信息」，深圳紅十字會器官捐獻總協調員孟葦曾這樣說。
深圳另一名協調員高敏說，「作為一名協調員，最重要的是發現潛在的、符合條件的捐獻者，徵得捐獻者或其家屬的捐獻知情同意，並協調捐獻者、醫院、受捐者等關係，讓器官捐獻順利，而『勸捐』太生硬了。」
遇10家屬包圍推開 曾想放棄
「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作為新生職業，漸被人接受，但絕大部分人仍不知曉。尹利華曾經遭10多名死者家屬包圍，有的推開她，說「我們不歡迎你」。
高敏則面臨着反覆的身分查驗，以至於現在，她不得不把身分證、協調員證、人大代表證等各種證件隨身攜帶。有時連續幾個月都失敗。尹利華曾3個月未事成。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放棄，但想到像趙力一樣等待器官的病患，又揹上袋出發。
在中國，死囚器官已被全面禁用，自願器官捐獻成了器官移植的唯一來源。若沒有器官捐獻協調員會怎樣？尹利華認為，「中國的器官移植將會徹底停滯不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