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西方國明幫暗助 制裁俄事倍功半
俄羅斯兩年前入侵烏克蘭，西方隨即對其祭出號稱歷來最嚴厲的制裁。惟事隔兩年，西方制裁未能完成最重要任務——阻止克宮的戰爭機器運作，雖然並非全無效果，但西方官員承認影響慢於預期。背後關鍵除了俄羅斯規避制裁手法愈加老練，還有非西方國家對配合西方制裁的消極態度，間接造就「漏洞」令制裁事倍功半。這些國家不限於俄羅斯「後園」的中亞國家和西方愈見敵視的中國，也有西方傳統中東盟友(如土耳其、阿聯酋)和新興伙伴(印度)。
【制裁成效遜預期 俄經濟展韌性】
截至去年底，西方陣營(包括日本、韓國和澳洲等美國的印太盟友)針對俄羅斯個人或實體的制裁措施已超過18,000項，凍結全球資產的總值超過3000億美元，連同美國和歐盟在烏戰二周年前夕公布的新措施，這些數字只會有增無減。這些制裁的目標既有致力將俄羅斯排除出西方主導的全球金融體系之外，也有限制俄羅斯取得科技、晶片和工業零部件，以及尋求以限制價格的方式削弱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收入。
上述制裁非全無成效。對俄羅斯平民來說，許多物品成本變高，軍方則被迫購買質量較差的導彈和半導體。對於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之類的俄羅斯能源公司來說，作為傳統收入來源的西方出口也大幅下降。
普京稱俄經濟戰勝西方制裁
然而，俄羅斯經濟未如許多經濟學家預測般出現災難性收縮，展現出驚人韌性。俄羅斯總統普京非但未有被迫坐上談判桌，本月2日在軍工重鎮圖拉(Tula)演說時更稱，該國經濟戰勝了西方制裁。
俄羅斯金融體系一開始承受得住西方所謂「核彈級」的金融制裁，其財金官僚的幹練被認為是關鍵。惟俄國經濟得以維持運作，還離不開「外援」的支持。
【俄油減價吸引亞非 歐美圖設上限變徒勞】
以能源為例，美國與盟友希望對莫斯科從每桶石油獲得的收入設置上限，惟西方官員承認措施未曾成功。俄羅斯去年能源收入反而達到8.8萬億盧布——儘管比2022年所創紀錄減少了約四分之一，但仍高於過去十年的平均水平。華盛頓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非常駐高級研究員里巴科娃(Elina Ribakova)說：「這個政權之所以具有韌性，是因為它坐落在鑽油平台上……俄羅斯經濟現在就像一個開始生產坦克的加油站。」
在西方制裁壓力下，俄羅斯確有主動為原油出口價格打折扣，吸引亞洲和非洲買家，令這兩大洲的俄國原油進口量升至歷史新高——這些地區的國家大多無意配合西方對俄羅斯的能源制裁。此消彼長下，亞洲已取代歐洲，成為俄羅斯的最主要石油出口地區。
身為全球最大石油進口國的中國，去年從俄羅斯購買破紀錄的1.07億噸原油(相當於每日215萬桶)，比之前一年增加接近四分之一，自2018年以來俄羅斯首度重新超越沙特阿拉伯，成為中國頭號原油供應國。彭博社基於中國海關數據計算，中國進口俄油總值606億美元，相當於平均每桶約77美元，仍明顯高於西方上限目標的每桶60美元。
【逢源西方俄國之間 印度買油精煉輸美國】
印度在俄油出口規避制裁方面也有重要角色。儘管西方近年積極拉攏新德里，惟印度跟俄羅斯的傳統友好關係未有扭轉。去年俄羅斯對印度的原油銷售額達到破紀錄的370億美元，有統計更指印度的俄油購買量增加到戰前水平的13倍以上，有分析更指部分原油由印度提煉成價值逾10億美元的石油產品，然後出口到美國。
美國《紐約時報》報道，俄羅斯受惠於一個由不受西方規則約束的航運公司、保險公司和石油貿易商構成的網絡，以中國、印度、阿聯酋等國為基礎並一直擴大，為俄油出口提供新渠道。由於有這支「影子艦隊」，俄羅斯可以使用不遵守價格上限的航運公司來規避西方對其石油的價格上限。俄羅斯人仍然通過在中亞和中東的貿易商獲得電視、晶片和手機，這些貿易商從西方購買這些商品並加價出售。CNN還直擊到有俄羅斯油輪，在海上直接把原油運到另一艘油輪上，靠「洗產地」方式跳過制裁。
貿易研究公司Kpler的原油分析主管卡托納(Viktor Katona)向有線新聞網絡(CNN)表示：「價格上限是創建影子艦隊的真正誘因……供應鏈愈長，梳理船對船轉運就愈困難，確定俄羅斯一桶石油的實際成本也愈困難。」
【外援助解軍工需求 俄依賴對華貿易互補】
戰爭帶來軍工需求，俄羅斯也找到辦法規避制裁。除了向同受西方制裁的伊朗和朝鮮求購無人機、導彈和炮彈，俄羅斯還利用空殼公司和鄰國購買武器中使用的組件，中國、土耳其、阿聯酋以至一些中亞國家等都被指是俄方取得西方製造軍民兩用物資的重要渠道。
俄人向中國購汽車電子產品武器零件
中國對俄羅斯的重要性還體現於其他產品。《紐約時報》本月分析，俄羅斯經濟已被證明具有驚人的適應能力，部分原因是它與中國的關係。中國生產了俄羅斯需要的大部分產品，並且可以購買俄羅斯出售的大部分產品。由於俄羅斯人轉向中國汽車、電子產品和武器零部件，去年中俄貿易額創下歷史新高。曾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中國區負責人的康奈爾大學貿易經濟學家普拉薩德(Eswar Prasad)說：「中國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俄羅斯的)痛苦。」
《華爾街日報》上周報道，有西方官員指中國公司正向俄羅斯提供製造爆炸物和其他組件的化學品，這些組件有助於俄羅斯製造更多武器。官員表示，中國公司還討論過向俄運送無人機。
對於西方輿論質疑，中國外交部堅持中方「一貫反對沒有國際法依據、未經安理會授權的單邊制裁和長臂管轄」，又強調中國有權同世界各國開展正常合作。
【歐美放眼次級制裁 中土阿銀行斷俄聯繫】
俄羅斯去年GDP增長維持3.6%，幅度甚至超過對俄展開制裁的美國和歐洲，預計今年增長率會稍低。一些專家仍然質疑俄國經濟的持續能力，主張其增長大部分來自政府在戰爭上的大規模支出和旨在安撫國民的財政刺激措施。惟俄羅斯經濟目前頂住西方制裁，仍是難以反駁的事實。普京本月初接受親特朗普的美國保守派名嘴卡爾森(Tucker Carlson)專訪，談到美國等對俄制裁時豪言，儘管受到各種制裁和限制，俄羅斯去年仍成為歐洲第一大經濟體，「美國運用的各種工具不管用」。
面對非西方國家無意積極配合對俄制裁的現實，歐美如今更積極考慮推出次級制裁(secondary sanctions)，瞄準協助俄羅斯的非西方企業。舉例說，歐盟成員國本月21日批准第13輪對俄制裁，首次將目標對準被控支持俄軍侵烏的中國和印度公司；美國上周五公布的新一輪制裁中，財政部針對設在中國、土耳其、阿聯酋和哈薩克的實體，包括制裁6間被指對俄運送微電子等技術產品的企業，商務部則將中國、土耳其、印度和吉爾吉斯的逾30間企業列入出口限制「實體清單」。
西方新一波制裁的效果尚待觀察，惟上面提到的國家開始有出現銀行減少對俄連結的趨勢。俄羅斯《每日商報》(Vedomosti)本月1日和19日分別報道，土耳其和阿聯酋的一些銀行已停止處理往返俄羅斯的付款，並逐步關閉俄羅斯公民或企業的帳戶，被認為是擔心被捲入次級制裁。
俄羅斯《消息報》(Izvestia)也引述當地一間投資顧問公司的總經理指，中國四大國有銀行中，工商銀行、建設銀行和中國銀行從今年起就停止與俄國金融機構的支付交易，業界還加強對俄國企業的合規檢查，理由是中美貿易規模遠大於中俄貿易，令中方銀行業界不願跟受制裁企業做生意。
明報國際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