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普會夢迴雅爾塔 華抗拒勢力範圍論
「歷史不會重複，但常會押韻。」這句常被偽託於美國作家馬克吐溫的名言，似乎可以解釋為何國際關係觀察家不時望向歷史，尋找可類比現今進而預測未來的「韻腳」。來到二戰結束80周年，其一引起討論的「韻腳」是象徵美蘇劃分戰後歐洲勢力範圍的「雅爾塔會議」。在特朗普重返白宮後不久，雅爾塔會議今年2月也踏入80周年，令有關美、俄、中會否上演「雅爾塔2.0」的討論重燃。然而，北京官方外交論述一向否定謀求勢力範圍，有內地學者坦言本月較早前的「特普會」確顯示美俄有此傾向，惟中方並不希望「雅爾塔2.0」的出現。
雅爾塔會議不止談歐洲
美蘇繞英中密洽遠東安排
1945年2月，美國總統小羅斯福、英國首相邱吉爾和蘇共總書記斯大林在克里米亞半島海港城市雅爾塔(Yalta)的里瓦幾亞宮會晤一星期，達成《雅爾塔協定》，基本確定戰後世界新秩序、尤其是勢力範圍劃分的方針。歷史文獻顯示，《雅爾塔協定》遠不止關於歐洲局勢，早在「三巨頭」初次聚首的1943年德黑蘭會議前，蘇聯已開始跟美國商討待歐洲平定後向日本宣戰，並尋求戰後在遠東擴展據點，到雅爾塔會議期間，小羅斯福和斯大林更繞過邱吉爾私下商討遠東安排。中國因此失去話語權，小羅斯福表明沒跟蔣介石磋商，斯大林顯然不會通知毛澤東——翻查中共新聞網的紀錄，中共贏得內戰並在1949年建政後，毛澤東訪問莫斯科時尋求重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斯大林最初還以擔心影響《雅爾塔協定》成果引發美國介入為由推搪，在毛堅持下才讓步。
來到雅爾塔會議80周年之際，中國已非吳下阿蒙，被廣泛視為經濟實力遠勝俄羅斯、可跟美國競爭的另一超級大國，這也是為何任何有關「雅爾塔2.0」的討論都會提及中國。事實上早在5年前，以提出「修昔底德陷阱」著稱的美國國際關係學者艾利森(Graham Allison)便趁雅爾塔會議75周年之際，在《外交事務》網站發表題為「新勢力範圍：與其他大國分享全球」的文章，表明美國單極時刻已過，中國和俄羅斯都會定下勢力範圍，美國政策制定者有需要接受「勢力範圍(spheres of influence，按：注意是眾數，即不止美國擁有)仍會是地緣政治的中心特點」，但主張華府仍可透過非軍事手段形塑其他國家的戰略。惟值得一提的是，他筆下指涉為中方勢力範圍目標的台海和南海，在北京視角皆為領土或領海。
艾利森促美接受新現實 俄專家促回歸雅爾塔精神
隨着喜歡元首外交的特朗普回朝，「雅爾塔2.0」的構想重新受到注目，到本月邀請俄羅斯總統普京到阿拉斯加州舉行峰會，更令二人私洽約定的關切升至新高。憂心的歐洲外交官在會前向《紐約時報》表明，特朗普需明白有如雅爾塔會議般由美俄自行劃分二戰後歐洲勢力範圍的年代已不復再。
在侵烏前的2021年12月，俄羅斯向美國和北約發出最後通牒，變相要求北約軍事部署退回北約東擴前的界線外，反映莫斯科對西方在其積弱之際蠶食自視的勢力範圍(即中東歐)是如何不滿。俄羅斯對「雅爾塔2.0」顯然不是沒有興趣。跟克宮關係密切的俄羅斯半官方智庫「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今年2月舉行雅爾塔會議80周年的研討會。其項目主任貝斯帕洛夫(Anton Bespalov)另外撰文稱，以戰後瓜分勢力範圍為形式的雅爾塔會議重演是「不可能」，但回歸該會議精神，即「以所有參與方都有權發聲為基礎的國際秩序」，仍是維持全球穩定的唯一可行策略。儘管他承認莫斯科尋求維持勢力範圍證明是錯誤，但放棄勢力範圍是「災難性」——建立「共同歐洲家園」的嘗試「最終在(歐洲)大陸製造新的分界線和危險的力量不平衡」。
張昕：美俄傾向少數大國主宰 華不希望成事或參與
不過，中國官方論述看來冷待「雅爾塔2.0」的構想——國家主席習近平2021年曾強調，中國無論發展到什麼程度，永遠不稱霸、不擴張、不謀求勢力範圍，不搞軍備競賽。「不謀求勢力範圍」的表述直至今年仍見於中國外長王毅之口。
上海華東師範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張昕向本報表示，從近期各自動向看，美、俄確實流露迹象並部分重現如雅爾塔會議甚至1938年《慕尼黑協定》(按：英國和法國變相同意德國吞併捷克斯洛伐克的蘇台德地區)般「由少數大國單方面決定國際主要議程」的做法，而且美俄也有意把中國「拉入其中」。惟他指出，中、美、俄現時雖在國際事務中扮演最重要角色，但他質疑所謂「雅爾塔2.0」體制是否就能更有效應對國際主要問題。
張昕形容俄羅斯對此興趣較大，自10多前起便主張近年各自為政的國際治理模式失效，呼籲「重回」雅爾塔體系這一基本步，美國在特朗普重新執政後亦展現類似意向，但中國並不尋求僅由兩、三個國家為主要國際議題作決定，「中國政府在這方面的立場整體上明確，即不希望重現或參與『雅爾塔2.0』等所謂『大三邊』的政治安排」。
明報記者 周宏量、洪明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