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文學﹕〈項鏈〉的後物質生活
【明報專訊】漂亮動人的瑪蒂爾結了婚，丈夫是教育部的一個小職員，入息低，兩人過着樸素的生活。然而，瑪蒂爾終日在家幻想自己是富家太太，擁有豪華的家居，穿著華麗的衣服，內心對現實生活不滿意。有一天，瑪爾蒂終於能夠參加一個上流社會的舞會。為了參加舞會，她向朋友借了一條名貴的項鏈。打扮美麗的瑪蒂爾在舞會中盡出風頭，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家。但回家後，問題就發生了，她那條借回來的項鏈不知在哪裏掉了。兩夫婦借了一筆巨款，買了一條相同的項鏈還給物主。自此，瑪蒂爾為了還債，辛勤的工作，過着貧窮的生活，一直過了十多年。在某一個星期日，變得蒼老的瑪蒂爾在路上再遇上項鏈的主人，她忍不住向這貴婦傾訴這十年的慘况，但換來的竟是她一句震撼的說話：「哎呀，我的項鏈是假的！」
近期在香港的報刊上，常常看到有作者談「後物質生活」的觀念，不知為何，我的腦海中浮現了這個經典的故事。法國著名作家莫泊桑(Maupassant，1850-1893)在1884年發表了短篇小說〈項鏈〉，這小說成為了莫泊桑家喻戶曉的作品，無論中外都有電影改編，香港在1950年代也把它拍成電影《錦繡人生》。在今時今日的香港重讀這小說有什麼意義呢？
什麼才是有意義？
簡單說，所謂「後物質生活」是一個社會的基本生活得到滿足，市民的衣食住行都到了一定豐富的程度，而進一步追求更高層次的東西，例如和平、自由和民主等，再不光是追求物質的滿足。不少人認為香港的年輕人已經進入了「後物質生活」，以我個人的經驗，我身邊的學生確實與以前的不一樣。他們在找工作的時候，不一定為了薪金多高多高，或者可以加入一些大公司，他們會告訴你：「我要找一份有意義的工作。」這一代的學生的出發點跟前代不一樣。
反省從「失去」開始
「後物質生活」是談社會的變化，但文學很多時候是談個人的事情，個人的命運不一定全與社會定論同步。〈項鏈〉是一個關係物質的故事，但主角對物質的反省，不是從擁有物質的時候開始，反而是從失去的時候開始。其實，莫泊桑寫下了瑪蒂爾的「物質生活」時期，她總認為名貴的東西才能夠肯定一個人的身分。她的人生最大的轉變是她失去了項鏈的一刻，讓她付出一生的代價。有時，偶然發生的一件事情，可以改變我們一生。
這個經典的小說，為我們留下了很多想像。瑪蒂爾走進了現實生活之後，對生活有何反省嗎？當她知道項鏈是假的時候，她更能看透物質的價值？莫泊桑沒有寫到這些。我想這一代的年輕人，應該可以為這個經典小說寫下有意思的續篇── 瑪蒂爾的「後物質生活」。
文：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人文學科研究中心主任黃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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