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外文言：記行腳僧建寺由來
【明報專訊】篇名中的「三教」，指儒、道、釋(佛)三家，是中國古代三種重要的思想文化，當中的佛教是唯一的泊來品，卻影響深遠。指定篇章作者之中，蘇軾、王維均好佛理，王維的字「摩詰」，更是取自佛教經書《維摩詰經》。「維摩詰」三字是音譯，意思大概是「清淨無垢」，亦貼合王維的藝術追求。但由這個例子已可以知道，佛教詞彙多為音譯，無法望文生義。本篇在說理之餘，亦有不少常用的佛教用詞，如「行腳」、「頭陀」、「檀信」、「精藍」，同學不妨把它們記下，積學儲寶。
■篇章
(第1段)庚子八月，余以使事過良鄉，遲三弟中道[1]不至，寄居東關外。
(第2段)偶同客步小石岡，過塔灣，村店四十餘家。墟煙盡處，碧瓦參差。路人曰：「三教寺也。」遂扣扉，良久，履聲則則從內出。一僧面癯而黝，髮寸餘不剪，對客語甚健。問之，曰：「江夏僧體空也。」余因謂：「荒街絕侶，飛埃蔽道，馬驢丁丁之聲，窮晝夜不絕，喧囂荒惡，奈何庵此？」僧曰：「余本行腳老頭陀[2]。自入燕來，晝則挾冊講肆，夜則牆間樹下，剪爪無工，何暇謀室？憶往歲曾與數開士[3]道出此鄉，饑渴困乏，風霰交至。乃至求一盂飯不得，求一椽地暫止亦不得。饑瘡內逼，寒鬼外虐。酸苦之際，此願勃發。僧自是乞得一笠地，編茶棚半間，以待十方衲子[4]。七八年間，賴諸侍中大檀[5]之力，遂成精藍[6]。北參南詢之侶，至者如歸；官郵之使，絡繹於門。湯茶之供無寧晷，轆轤之聲，從鳴雞達丙夜不休。此山僧藉手諸檀信之惠，以了行腳一念者也。地之喧寂，不暇計也。」
(第3段)余周視殿廡禪室僧廊，備體而微，凡叢林中所宜有者，無不具。因歎曰：「賢哉僧也！使天下之為僧者皆如汝，天下之為儒與道士者皆如汝，郡邑之中，?宇相望，貯廩以待饑，空室以伺往來，仁讓相先，貧富相助，何至使凶年有溝壑之民，有司持籌[7]展轉不及也？今道士之纖嗇不足論。余儒者也，一錢不與，文曰『儉德』，但懼傷惠[8]，不恤傷忍；懷市井錐刀之心，背先聖立人之教，溝中之瘠，寧復掛念？嗟乎，余之愧汝多矣！」體空名某。檀信名例書碑陰，不具載。
袁宏道〈良鄉三教寺記〉
【註釋】
[1] 中道：袁中道，作者三弟。長兄宗道、作者宏道、三弟中道，並以散文聞名。
[2] 行腳老頭陀：行腳，雲遊四方；頭陀，以行乞作修行的苦行僧，一般不理頭髮。
[3] 開士：究明佛理的高士。
[4] 十方衲子：十方，全部方位；衲子，僧侶。
[5] 侍中大檀：侍中，宮中之人；檀，即下文「檀信」，今之「施主」，樂於布施的教徒。
[6] 精藍：精，精舍；藍，伽藍。兩者均指「佛寺」。
[7] 持籌：籌，古代計算數目的器具。「持籌」指計算支出。
[8] 傷惠：語出《孟子．離婁下》：「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意指「多餘的恩惠，會貶損恩惠的價值」。
■題目(圖)◆答題思路
(1) 試把以下句子譯為語體文。(2分)
喧囂荒惡，奈何庵此？
◆第一步：配詞法
此句的難點在於「庵」字。相信同學應該不難以配詞法判斷「庵」字為名詞，解作「廟宇」。
名詞，解作「廟宇」(圖)
喧囂荒惡，奈何庵此？
然而，若「庵」為名詞，其後的「此」是代詞。
◆第二步：識別詞性句構
而名詞代詞甚少直接並置構句。其中一字當屬詞類活用。想通這一點，句意就十分明顯了。
(2) 以下引文運用了什麼景物描寫手法？(2分)
偶同客步小石岡，過塔灣，村店四十餘家。墟煙盡處，碧瓦參差。路人曰：「三教寺也。」(第2段)
A 步移法
B 定點描寫
C 動點描寫
D 隨時推移法
A B C D
○○○○
(3) 在第2段，體空說到自己「酸苦之際，此願勃發」。當中的「此願」是什麼？試根據上文下理，加以指出，並說明「此願」的由來。(4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 以下何者不適用於描述體空的形象？(2分)
A 克勤克儉
B 堅忍不拔
C 樂善好施
D 感恩知足
A B C D
○○○○
(5) 承上題，試從文中各舉一例，說明其餘三項形象如何在文中體現。(6分)
(圖表)
(6) 作者主要批判了以下哪類人物？(2分)
A 官員
B 道士
C 僧侶
D 儒者
A B C D
○○○○
◆第一步：辨析相關段句
第3段作者感歎僧人具賢德：
因歎曰：「賢哉僧也……」
之後一句指出，如果天下儒者與道士都能仿效僧人推己及人，振災之事就不難了：
天下之為儒與道士者皆如汝……
可見作者對「儒者與道士」均有微言。
◆第二步：留意人物篇幅
而下文更進一步提到：
今道士之纖嗇不足論。余儒者也，一錢不與……嗟乎，余之愧汝多矣！
道士與儒者，何者是本文的主要批評對象？只看篇幅也已經十分清楚了。
(7) 承上題，作者如何批判上述人物？(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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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考評局評分標準
在2018年的練習卷，考評局問：
《念奴嬌》中「作者如何通過刻劃人物形象來抒發個人的情懷」
當中「以周瑜反襯作者」佔答案1分。
◆回答「如何」題
故題目問到「如何」時，如果文中有運用明顯的寫作手法，宜直接指出手法，再作說明。
(8) 本文體裁為「記」。相較於〈始得西山宴遊記〉，有人認為，本篇的寫作方向較接近〈岳陽樓記〉。試從兩個方向解釋此看法。(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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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篇幅及表達內容
＊本篇作者雖然也是在遊歷中不經意找到「三教寺」，但文中明顯略於行程所見、詳於寺廟由來，這算是與〈岳陽樓記〉第一個接近之處。
＊另一個接近之處，則可以從作者想表達的內容去構想。
■譯文
(第1段)庚子年八月，我因為差事經過良鄉縣，因為三弟中道遲遲未到，只能寄住在東關之外。
(第2段)偶然跟客人走到小石岡，經過塔灣，村內有小店四十餘家。在墟市的盡頭，碧綠的青瓦高低參差。路人說：「那是『三教寺』。」於是(我)便敲門，過了一會，聽到刷刷的腳步聲從裏面傳來。一個僧人(應門)，面容清瘦而黝黑，頭髮長出一寸多但沒有修剪，十分健談。(我)便詢問他(的法號)，(他)說：「我是江夏來的僧人體空。」我接着問道：「荒涼的街道，沒有鄰居，飛起的塵埃把道路都遮蔽，馬轡驢鈴走過發出叮叮的聲響，從早到晚不曾停止，又嘈雜又荒涼的惡地，怎麼要在此建廟宇？」僧人說：「我本來雲遊四方、行乞維生。自從進入燕地以來，早上就挾着書冊在鬧市中傳教，晚上就在牆與牆之間或大樹之下找稍能遮蔽風雨之所露宿，剪指甲的閒工夫也沒有，哪有空找一個好的住所？回想起過去數年，我曾經與幾位高僧路過此地，又餓又渴又累，風雪交加，甚至乞不到一盂飯，求不到一間小屋暫時休息。飢餓與病瘡自體內逼迫，寒冷與鬼怪在外面肆虐。在最淒酸苦楚的時候，這個願望就突然興起了。我由那一刻起每天行乞，終於得到一小塊地，用草編出了半間茶棚，用來招待來自各地的僧人。七八年過去，仰賴眾多宮中大善長的幫助，於是建成了一間寺廟。往北參拜、向南詢訪的僧侶，賓至如歸；傳信的官員使者，在寺廟前一個接一個地排隊(進來休息)，連綿不絕。供應熱水熱茶，無有一刻停止，車、馬的聲音，由日出雞鳴到夜半三更也不停止。這是我借助了各位善信的恩惠，來完成當年那行腳僧的一個念頭。這個地方嘈雜也罷、安靜也罷，我沒有時間去想了。」
(第3段)我環視寺廟的大殿過道、禪室僧廊，精緻而齊備，凡是山中寺廟所應該有的，沒有不齊全的。因此我感歎說：「這個僧人太有賢德了！如果天下作為僧人的人都像你一樣，(如果)天下作為儒生與道士的人都像你一樣，府縣之中，寺院與廟宇彼此守望，儲蓄食糧以防範饑荒，空出房間來招待過路的人，彼此爭先行仁，貧人富人互相幫助，災荒之年又怎會有人餓死在路邊溝壑，而官員尚在謀劃而來不及運糧？現在的道士計較慳吝，自不必說。我們這些儒生，一分錢也不願捐贈，說得動聽說這是『節儉』，只念掛着會使恩惠貶值，不曾念到自己會負上殘忍的罪名；懷着商人斤斤計較的心思，背棄先代聖人扶持他人的教誨，那些在路邊溝壑捱餓的人，哪裏還會掛在心上？唉，你令我自愧不如之處多着哩！」體空名叫某人。檀信名依例書寫在石碑的背後，在碑記就不一一列出。
■參考答案：link.mingpao.com/84252.htm
■文：林蔚耀 -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畢業，畢業後於大型補習社任職，監修教材。前任《藝文青》雜誌副總編輯，現職中學中文教師
圖•Atichart Amatyakul@iStockphoto/明報製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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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16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