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旅行間：當香港中學生遇上日本老人家……／薛頌平
【明報專訊】“ 老人家生命所剩時間無多，我們能夠參與其中，就要好好珍惜他們寶貴的時間，不能怠惰。——「東雲の丘」職員 ”
2019年11月，我為沙田培英中學師生度身訂做了一個沖繩深度遊，其間到訪了當地老人院「東雲の丘」。中學生年紀輕輕就要為老後生活籌措？非也，他們除了為當地老人家舉辦了文化交流活動，讓可能行動不便、無法外遊的老人家也能嘗試與外國人交流的滋味，也學習了當地人照顧老人家的精神。
以前到過香港一些老人院，為了方便管理，通常幾個老人家被安置在同一房間，在牀上一動不動。白色牆壁使房間顯得侷促，到處還散發難聞的氣味。職員總是很忙碌，臉上從來沒有笑容，跟老人家也沒有什麼交流互動。
「東雲の丘」給我的第一印象卻是光明而柔和。這裏的房間以單人房和雙人房為主，未來所有雙人房都會改裝作單人房。房間有獨立廁所，卻沒有任何異味。牆壁是一抹淡黃，掛着老人家的家庭照。原來為了讓老人家感覺恍如置身家中，院方鼓勵他們把家中的擺設帶到院舍。職員還特別強調，每位老人家一日三餐的時間不定，視乎他們當日何時起牀，如果他們不想吃飯也不會勉強。職員帶我們參觀時，遇到老人家時總是臉帶笑容地打招呼和聊天，不徐不疾，滿帶輕鬆。
那麼香港的中學生與日本的老人家如何跨越語言障礙一起活動呢？職員先教導學生幾句最基本的問候語，之後多番強調言語能力不是最重要，最重要是心態。所以同學與老人家接觸時，必須時刻令他們感到安心：不要從遠處呼叫他們，因為他們視野狹窄，不知聲線何來；面帶微笑，微微下傾，以老人家同一視線打招呼；在幫老人家推輪椅到禮堂時，為了讓老人家感到溫暖，途中也要與他們搭訕，就算用廣東話也可以。這些似乎都不容易，而自稱不擅言辭、內向的顏靜恩同學(5D 班)又是如何克服困難的呢？且看她寫的這段感想：
「我最尷尬的時候，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展歌喉， 因為我擔心看到台下觀眾失望的眼光，也會以為他們的交頭接耳是批評。正當我顫抖着走向人群的最後方時，一隻長滿繭子的手拉住了我—— 一個婆婆。 雖然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是她向我舉起了她的拇指，用力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向我展露了我這生看過最真誠的笑容。雖然只是一笑，這卻猶如一股清泉淌過我的心房，安撫我那浮躁不安的心——亦是這一笑，化開了我所有的尷尬。我握住她的手一起寫揮春；她就拉着我一起跳民族舞……一顆真誠的心，便是開啟每一顆心鎖的鎖匙——這是到訪老人院的意外收穫。」
日本的老人院硬件齊備固然值得讚歎，但是其人性化的管理與職員對待老人家的態度更令人欽佩。老人院提供舒適的居住環境只是第一步，更重要是在管理制度上體現老人家的自主，在態度上維護老人家的尊嚴，視他們為有生命價值的「人」，而不是等待死亡的「無用之物」。這種精神滋潤老人家的心，而他們報以的微笑也給每個照顧者莫名的溫暖。
．薛頌平 - 日本學碩士，遊學公司SPEC創辦人，專門策劃海外遊學，兼任中文大學研究助理。
文：薛頌平
圖：薛頌平
[語文同樂 第42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