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蝶舞時空
【明報專訊】屬於盛夏的顏色，我想起了蝶。
午後，無課，無聊放空，盯着書枱上的一個懷舊小木盒，裏面是薄薄的一疊備忘貼，白色、藍色、綠色、橙色、黃色和粉紅色，都是夏天的主調，還使我想起難忘的一次捕蝶旅程，忽地！我的慵懶引發出幻想，偶爾有穿過樹梢的涼風，吹送一片片覺得工作沉悶的備忘貼，它們竟雀躍地作反起來了，本要備忘的工作，經過化蝶之後，忘得一乾二淨，只顧在園圃間優游一下。
因為曾經得着，才膽敢誘導同工，不妨乾脆一點，放下繁重的教學工作，選一個周末清早，趁中午之前，來一趟悅目的賞蝶遊。我讀過許多關於生態攝影、微距攝影的作品，都知道拍攝生態的難度，重點在於對象的不穩定性，難以捕捉，早陣子寫過一篇關於南非之旅的文章已略表一二，而那次的經驗告訴我，首先，器材上要有所配合，其次，心理上做足準備。前者，要付一定的金錢，購入可捕捉得更銳利的相機和鏡頭；後者，要有主角沒出現的心理預備。前者，我節衣縮食，買下合用的，後者，就在八月之夏，與友人走進大埔鳳園，截取一段蝶舞花間的時空，嵌入繁忙得要命的日常。
捕捉蝶影，講究時機。職場名言：「機會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主動爭取的。」此話放在此間，未必成立。蝶的來去，即使看得見，卻不一定抓得住。
是機會了？是機會了！是機會嗎？是機會呀！
可惜「是機會」的念頭比不上蝶的振翅，每當一念方動，蝶影已然遠飛，留下的只是快門太慢的殘影，尚算有一番朦朧詩的興味，不過，總叫我心有不甘。閱讀別人的攝影作品，總欣羨他們能牢牢捉緊那些凝靜的彩蝶，拍下牠飛近花蕊，滯停半空，探進蕊中採蜜的一刻，或抓拍到牠纏戀花葉，休憩其上，自得其樂地張合翅膀，展示獨特的紋彩。「別盲目亂拍！」友人說。說罷，我細意觀察他，仿效他，才驚覺學問都在細節裏─注意翅膀開合，把自己融入花間和樹叢去，人定、心定，保持安靜，汗流滿臉也別動，屏住氣息，深信耐性就是至理，這時，整個人已融入自然，花間的蝶才願意讓你一窺牠最美的一面。是故太冒進的主動爭取，衝勁滿滿的亂按快門，亦未能抓着絕佳時機，相反，融進牠的世界，靜觀牠的天地，方得探見自然之秘，在夏日的繁花裏，看不同品種的蝶穿梭往返，甚至發現，牠們的慣性區域和既定飛行路線──一株長得滿高的大紅花，斑蝶剛去，粉蝶便來，一切的來、留、去、送，都是奪目的色彩。
經歷這次鳳園之旅，素欠耐心的我，罕見地發現自己確實需要這種心性的修練，或許跟日常生活有關，或許跟年紀漸長有關。同儕們，在衝鋒陷陣的教學生活中，記住偶爾放空，學習慢活的課題，學習捕蝶的靜定，就會發現繁忙日常中的小美麗。所以，在我眼前的一疊備忘貼，已被我一張又一張放飛空中，隨冷氣風口吹送，飄到看不見的教員室角落去了。
■立意解讀
藉一趟捕蝶之行，書寫慢活態度，也寫城市人要學習耐心、學習安靜，大自然一草一木一花一蝶，都是學習的課題和對象。而所謂機會，也非冒進盲搶，而是做好準備的靜待。
■寫作手法
首尾呼應
˙以繁忙工作枱的一疊備忘貼引發蝶的想像，結尾又以放飛備忘貼展示筆者對生活的覺悟。
對比
˙借職場的名言，指出社會上機會主義的生活態度與耐心沉着的處世態度之不同。提出後者較佳。
反復句法
˙「是機會了？是機會了！是機會嗎？是機會呀！」起強調作用，但不同的標點展現不同語氣，令同一句產生不同效果。突出「機會」的重要。
對比
˙借友人拍攝蝴蝶的方法，對比筆者慣於急進和欠耐性的缺點。
字數不一，
營造節奏感
˙「友人說。說罷，我細意觀察他，仿效他，才驚覺學問都在細節裏」、「人定、心定，保持安靜，汗流滿臉也別動，屏住氣息，深信耐性就是至理」兩句字數不一，營造節奏感，帶出活潑的動感。
■作者簡介
殷培基
中文及中國文學科教師，寫作人。喜歡旅遊和攝影，書寫浪迹天涯的文字。近年擔任青年文學獎和市政局中文文學獎的評審工作。著作計有：短篇小說《怪病》；《爆籃》系列、《武神少年》系列、《罕天奇兵》系列；長篇小說《我要打NBA》；寫作範文《摘星老師的範文18篇》、《摘星老師的範文24篇》。其他作品散見於《香港中學生文藝月刊》、《大頭菜文藝月刊》、《香港作家》等。
文：殷培基
圖：殷培基
[語文同樂 第45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