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縫製日子
【明報專訊】在一家食肆門前，男生單腳踏在門檻上，拇指在屏幕上高速滑動，皺起眼瞼，雙目緊盯着電話屏幕，邊向身旁的女生喃喃低語。女生斜目看着男生所指的圖片，輕輕點頭，帶點自信地說︰「沒錯，就決定在這裏吧。」老闆招呼兩人入座，遞上菜單，滔滔不絕地介紹招牌菜式、時令特產。女生卻沒有在意，指頭只管輕敲着電話屏幕，再次確定自己的選擇無誤後，便高舉電話，堅定地說：「要這三款評價最高的小菜。」點餐完畢，女生滿意地放下手提電話，昂首揚眉看着男生，男生也報以滿足的微笑，似乎對搜尋所得的資訊相當有信心。
習慣了參看別人的經驗與評價，人們便不用挨家挨戶尋訪商店食肆，親朋間的口碑擴闊成無限大的網上交流平台。廚師哪天失準、哪位侍應招呼不周、哪款食物名不副實，皆盡在掌握之中，既然有詳備的評價參考，自己也就不用冒險碰壁，目標為本，方便快捷。然而，我卻不免想念舊日親訪巷弄小店的日子，在街道上漫遊，踏進不知名的小店，點餐的依據就是門外或牆壁上的照片，老闆盛意拳拳的推介。偶然遇上值得回味的小店，更覺幸運，也為自己獨具慧眼而滿足愜意。
早前在校園裏，學生正為班際陸運會啦啦隊進場比賽籌備，各班必然精挑華麗衣飾登場，同學預備服裝，只消在網上輸入特定風格的關鍵字，各式各樣的套裝頓時任君選擇。回想舊日中學時期，預備表演服裝、道具的同學最是奔波，下課鐘聲一響便飛奔出關，趕在批發店關門前抵達。深水埗各類成衣、布料、珠飾專營店林立，縱然沒有網上定點地圖協助，服裝小隊在錯綜街巷裏依然行走自如。先是汝州街成衣店選購素色上衣，同學四處查探後選定價格最優惠的店舖，在敲定價錢時，不忘緊皺眉頭，噘嘴瞇眼，說自己是中學生，預算不多，請店家以更相宜的價錢出售，這時大抵是人生中最為自己的學生身分引以為榮的光輝時刻。再到有「花邊街」之稱的南昌街搜購搶眼珠片緞帶，拼上素色衣物定必生色不少。最後跑到布棚，大抵需用作製成旗幟的布料不多，店東大都不太理睬我們，任我們嘰嘰喳喳在旁討論着哪種布料最便宜耐髒。
幾經辛苦終於買到製作材料，接下來便是漫長的加工過程。為了省卻訂做衣衫的價錢，同學先設計班徽，並以透明文件夾裁剪成模，買來噴漆自行製作。校園操場一隅頓成小型生產線，先在地上鋪上紙皮墊底，再逐件上衣拉直攤平，最後覆上模板，噴漆待乾。那時候，每個女生的裙子上沾上點點金、銀、紅、黑漆色，每當有人問及污漬來源，總會自豪地述說那段辛勞但快慰的製衣歷程。
順手拈來的方便固然省時，又具效率，我們卻遺忘了用心細作，親歷探索的過程，原來更是珍貴。
■立意解讀
從生活經驗取材
本文從生活經驗取材，寫現今社會科技發達，人們愈漸依賴網上資訊與社交平台的評價，漸而忽略自己親訪查探的難得與可貴。
引領讀者反思
本文着重描寫兩種生活方式，呈現對比，引領讀者反思兩種方式的不同。
˙第一、目標為本，務求準確方便：「既然有詳備的評價參考，自己也就不用冒險碰壁，目標為本，方便快捷。」人們於是先在網上搜索資料，避免自己碰壁的可能，同時也錯過了經歷的過程與驚喜。
˙第二、隨意而行，開放觀察：「踏進不知名的小店，點餐的依據就是門外或牆壁上的照片，老闆盛意拳拳的推介。」人們着重現場觀察與聆聽，偶有收穫，更覺驚喜。
寓意點題
˙題為「縫製日子」，「縫製」寓意親自製作，呼應筆者學生時代為了製作班衫，四出搜購物資、製作衣服的過程，過程雖然「辛勞」，但也教人「自豪」與「快慰」，漫長的製作時間編織出令人回味的時光。
■作者簡介
曾笥湲
香港出生，一直居於沙田。喜歡文字，寫散文和詩，仍在探看自己的方向。畢業於香港大學，現職中文教師。作品收錄於《情味?香港》。
文：曾笥湲
圖：曾笥湲
[語文同樂 第48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