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風暴捲海棠 耽美圈紛避風頭
違「積極向上」 嚴打維價值觀
一批「海棠文學城」的耽美文(男男戀的故事)作者早前在社交平台發文，披露自己幾個月來被甘肅蘭州警方跨省傳喚的經歷，隨後又有同類網站關閉避「禍」、作者銷號匿迹，有律師直言遭主管部門警告促「勿搞事」。事件引發外界關注中國進一步嚴打耽美的考慮。
作者被召往蘭州 稱買機票花光寫文盈利
被傳喚到蘭州的作者，不少是在校女大學生，經濟困窘。一名被捕的作者5月中旬寫道：「所有的盈利僅僅兩千多(人民幣，下同)，來回機票就花完了。零零散散寫了兩本共20多萬字，被累計計算出了10萬多的點擊量。」還有作者透露，前一天晚上被錄取了研究生，畢業後原本可進入事業單位，結果因被抓而被退學，只保住了本科學位，「有文憑，這個書也是白讀了」。
住在重慶、剛滿20歲的溫禾(化名)說，四月的某天，本地警察陪同蘭州警察找上門，第一次做筆錄後，當晚交了2000元取保候審。一個多月後，她接到蘭州警方的電話，通知她去蘭州再做一次筆錄。
這些作者涉犯「製作、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罪。他們所供稿的海棠文學城，成立於2015年，是隸屬於台灣龍馬文化出版社的網絡文學平台，內容以女性向的耽美和「18禁」內容為主。由於大陸平台嚴審耽美文，一些寫手轉而投向海外平台發稿，海棠是其中之一。
2024年6月，安徽績溪的警方跨省抓捕超過50名在海棠網站寫作的網絡作家，並在年底判決部分案件，當中有人被判監4年半。今年1月，蘭州警方開始新一輪的跨省抓捕，被傳喚的海棠作者涉案金額偏低，部分人僅從海棠提現數百至數千元不等，甚至有作者沒有獲利。
接近事件的一名知情者向本報指出，蘭州警方做筆錄時着重調查了作品的點擊量，「推測警方辦案不是為了『錢』(罰款)，可能是為了掃黃KPI(績效指標)」。湖北一名代理律師向本報指出，他的當事人獲利僅8000元，但點擊量各章相加近百萬次，目前被關押，希望爭取保釋。
官方「打招呼」 着律師勿「搞輿論」
有消息指出，此次蘭州被傳喚的人數超過兩百名。部分人被電話跨省傳喚，部分則是直接被從住處或學校帶走。本報暫時無法核實相關數字，蘭州警方迄今未公開回應；不過警方曾向作者透露，確有上百人被傳喚，除了作者，亦包括少數讀者，警方用這些讀者的手機登陸海棠文學城，從他們的「書櫃」中讀取作品信息。
知情者表示，目前向外界求助的涉案作者均處於偵查階段，尚未起訴至法院。被刑事拘留、逮捕的作者一般羈押在蘭州市第一看守所。部分作者希望通過眾籌繳罰款，處境引起社會同情。包括中國政法大學教授仝宗錦、北京大學法學院公法中心研究員趙宏等法律界人士自發提供援助。已有律師會見被關押在蘭州的作者。
據法律界一名知情人士指出，有辦案人員勸說作者「認罪認罰」，以換取更低刑期。有的作者想委託律師打官司，最終變卦，「他們很多人沒遇過這種事，也特別害怕」。同時，已有律師被司法局「打招呼」，讓他們不要在外面「搞輿論」。
這場司法風暴引起的效應在擴大。4月23日，網絡文學平台「廢文網」宣布「出於對現實環境的多重考量」，決定閉站。海棠網6月8日未能打開，站方解釋進行一個月升級作業。
有改曲筆寫BL文 不涉性描述
一名有十年BoyLove(男男戀，BL)寫作史、長期在廢文網連載的作者告訴本報，去年海棠出事之後，編輯告訴她「只要不是淫穢色情就好」，但她還是怕被抓，因此銷號「消失」，「沒有人能聯繫到我」。而她亦放棄了這份副業，不再公開發表。
資深BL讀者王女士指出，因官方嚴打，「很多寫得好的作者已不更新了，BL文很多年沒有出過『爆款』(廣受歡迎的作品)」。例如，在晉江文學城上的BL文，基本以「清水文」(不涉及性描寫)為主。
中國近年加強對網絡文學的監管與審查。在今年初召開的全國「掃黃打非」工作會議指出，要敏銳感知新情况新動向，有力推進重點領域專項整治，堅決打擊傳播淫穢色情信息活動。要有效防範化解意識形態風險，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營造良好社會文化環境。「掃黃打非」是指掃除黃色出版物及網上信息、打擊非法出版物，是中共保障意識形態和國家文化安全的手段。
分析指出，加強封殺耽美文的背後，與近年來大環境持續低迷有關。年輕人出現躺平、消極態度，出生率不斷降低，當局一直營造的積極向上社會價值觀受到嚴重衝擊，缺乏精神力量恐破壞國家工作大局，乃至民族復興大業。
明報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