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乜物物：意粉

[2019.03.20] 發表

【明報專訊】■文：陳臻恩(拔萃女書院，中四)

夜涼如水。

塑膠拖鞋踏在滿是刮痕的瓷磚上，寂靜的客廳迴蕩着清脆的啪啪聲。一頭名為「飢餓」的魔鬼驅使我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打開雪櫃，只見內裏躺着一盤冰冷的意粉，旁邊有張便條：「炒三分鐘後可吃，小心煮食，別燙傷。」我被雪櫃散發的霧氣籠罩，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父親學歷不高，中學畢業後浮浮沉沉，最後選擇成為西餐廳的廚師。他每日早出晚歸，一家人相聚的時間寥寥無幾。偶爾同桌吃飯，父親總是木無表情、沉默寡言。若他絕無僅有地給予「回應」，多半是針鋒相對的訓斥。剛才吃晚飯時，我就因雞毛蒜皮的小事捱了一頓臭罵，氣得我拋下飯碗，跑回自己的房間。因此如今才落得撫着肚子，在凌晨時分尋找一點可以果腹的食物。

從掌心傳來的溫熱令我回過神來。我捧起那盤熱騰騰的意粉，用叉子慢慢捲起、細細品嘗。原本爭執後充溢腦海的憤怒頓時化作串串淚珠，為意粉加添了調味料。父親定是怕我捱餓，預先為我煮好意粉放在雪櫃。若他果真嚴厲無情，大概不會理會我餓肚子與否吧？一直以來，我將他的不善辭令誤解為漠不關心，忽略了他舉動背後隱含的慈愛。回想以往出言不遜，屢次頂撞父親，心中的懊悔實在無以復加。白汁意粉散發的香氣濃郁撲鼻，我的喉頭卻像被什麼鯁住了似的，再也無法下嚥。我勉強把意粉吃完，在父親留下的便條上一字一句地寫下：「爸爸，對不起。」

【文章經編輯修改】

◆點評

字裏行間能見「我」的矛盾心情，縱然曉得父親為了養家日子過得辛勞，一家人甚少相聚，理應加倍珍惜相處時光，但因摩擦而生的委屈、抑壓、不甘仍讓「我」按捺不住情緒波動。內心充滿掙扎與拉扯，那模糊了的視線、串串淚珠是對衝動的後悔、愧疚更甚於因受責備而生的憤怒。

冷、熱意粉各有所指，作者將一碟冰冷的意粉加熱果腹的同時，也將涼夜、我心、父子/女關係重新點亮，再次暖熱，咀嚼間恍然明白父親的心意、自己對父親的不諒解。細味其中，其實不善表達的又豈止父親一人？

■米線

文：施金言(基督教女青年會丘佐榮中學，中二)

幾乎每日的午飯時間總會有人點雲X川的米線。外賣提到教室門口，就有人認出那個味道。「又係雲X川呀？」「好味呀嘛。」那碗雲X川的麻辣米線味道濃烈，打開蓋子，氣味就瀰漫整個課室。每次最少有三碗，最多的一次有九碗。氣味傳到課室外，鄰班同學路過都知道我們班同學又在吃雲X川了。氣味還會久久不散，午飯後那節課的老師都認得，每次都說「氣味太強」。

總會有些不太能吃辣卻硬要叫辣的同學，吃到一半受不了，要其他同學幫忙吃完剩下的米線。有時候有同學吃完自己那份，拿着飯盒和餐具，到其他吃米線的同學旁邊「搶吃」，結果太多人來被拒絕了。有次，有同學吃麻辣米線噎到了，噴出嘴裏的米線，噴到對面同學的碗裏和身上，旁邊的同學都在笑，被米線噴到的同學很生氣地說：「我以後不坐你對面了！」

考試期間，我們比平日早放學，一群愛吃雲X川的同學一起到店裏吃麻辣米線。因為人太多，等了好一會兒才能入座。結果我們同行八人，坐的位置由四人卡位和一張可折疊的桌子拼起來。那時候沒發現，我們八人只佔了六個座位，哈哈！我們邊吃邊談天說地，聊着平常上課、小息和午飯時的各種事，不知不覺便坐了一個多小時。

雖然這只是碗米線，但盛載着我們午飯時間的歡樂回憶，有時還蔓延到下一節課。這碗米線可以說是「很重要」。

「又係雲X川呀？」「好味呀嘛。」其實，又豈止好吃呢？

【文章經編輯修改】

◆點評

作者較多直接描寫了班上同學對「雲X川」米線情有獨鍾，首段尤重感官描寫，特別從嗅覺方面刺激讀者，帶出路過的同學、午飯後的科任老師都能察覺到「我們」對米線的鍾情，甚至因呼朋引伴分嘗、合力吃完米線而自得其樂，引伸至一群「志同道合」的手足情誼，文句平實不花巧。

不妨嘗試以一碗米線的多重複雜滋味延伸聯想，更多元化地聯繫米線與同窗情誼相似的特質，除了湯底氣味濃烈、久久不散、味道麻辣，米線的配料有多種搭配、口味有不同選擇等，均是可以加以發揮的空間，誠如作者所言，一碗米線其實豈止好吃，時光、情誼、回憶又豈止歡樂一種？

■文評人

游欣妮

喜歡手作、閱讀、寫作。

■徵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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