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圖鑑：真正的奇幻小說家
【明報專訊】最近我和中學同學聊起往事，我們念的中學絕對不是最好的一批。如果用一座像搖搖板的器具量度，我們必定會向比較差的那一邊垂去。有不少人在中三輟學，包括這次說的Y。先從結果而論，聽說他現在當了某間茶餐廳的廚師，老實說，我也沒更多的資訊了，或者你樓下那間茶餐廳的食物就是Y所煮的。沒有別的，廚師的確是一份值得尊敬而且正當的職業，尤其是從我們學校輟學的人們來說。不過要說的是，在那些日子，Y是另一種人，我沒辦法想像他成為廚師的樣子。
奇幻小說家與他的神秘筆記
總括來說，Y是個奇幻小說家。我見過不同的「中二病」患者，那些12歲的青少年，在輟學前的一年，要不想像自己是動畫裏的主角，就是另外有一個強勁的前世。動畫人物來說，那個年代包括並不限於路飛、佐助，以及黑崎一護，其中以《火影忍者》最為熱門。所有人都確信自己的眼中藏有了什麼神秘力量。但Y不一樣，他是個真正的奇幻小說家。
上學不久，Y就告訴我他的原形是一條龍，真名是亞爾。他不是那些如同主角般的神龍，而是位列在14條龍的中間。他曾對上位發起挑戰，卻被對手誘騙至抵消其力量之地，而且爭鬥數千年的精靈派系又正入侵龍族的島嶼，現在他傷勢還未康復，只好暫時離開天燐星，化於人形，嘗試恢復魔力。離開時，在混亂中他只帶走了一本載有神秘魔法的筆記。筆記以古老的文字書寫，只要習得那種古老的言語，讀通筆記，就可以獲得預知世界的能力。而在此之前，他必須在這裏靜修，等到學成後便歸返天燐星。
他回到天燐星了嗎？
Y一直隨身攜帶那本筆記，我很想看看裏面到底寫了什麼，卻一直沒有機會，因為他連上廁所都會帶着它。直到有一次，我說既然這些神奇魔法如此厲害，而你用了這麼長的時間參詳，也不過是悟出了一點，又何必擔憂我會看得懂？我本來不抱有任何能夠說服Y的期望，怎麼知道陰差陽錯下，他竟然真的把筆記遞給我。
內裏盡是我不明白的事件，像是什麼開龍聖典或是諸神的黃昏，但是漸漸我把右上角標着的日期和事件對起來，終於發現那些是開學和畢業典禮，而神秘魔法只不過是他的日記。
但說到底，什麼是一個「作家」？一個人能寫的故事有限，寫作無非就是把生命中不同的碎片分解再組合，Y是個真正的奇幻小說家，把生命中不同的色彩都轉化成奇異的島嶼。只是這些想像還停留在他的腦海嗎？他會在某個假期的午後，還是在爐頭的火焰面前回想起創造過的世界嗎？還是已經在各種狼狽的摔角中，遺忘了原有的形態？
不止Y，我曾經都擁有「超能力」
很久以前，我在小學校巴的第一站上車，因為要把所有同學接送，每次車程都好長，像一輩子那麼長。為了打發時間，我也曾經望着椅子的背面，和朋友創造過不同的遊戲和角色打發時間。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再思索那樣的東西，不再幻想體內有什麼被封印的力量，即使識破了所謂的古老文字，也不會有預知世界的力量，甚至無法預測一年後的未來，有的只是誰人跌跌碰碰的日常。
還記得有次補習姐姐問我長大後想成為怎樣的人。我說，我想有普通而簡單的生活，像是平靜地生活在河邊，過着無所事事的日子。但想知其然，那時候我完全不明白其中所蘊含的困難，在那個當下的我不可能知道。
■蕭嘉俊
(嶺南大學中文系畢業生，香港大學文學與文化研究文學碩士畢業生)
文、圖：蕭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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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9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