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香港第一人 留下注釋別人間
【明報專訊】本港一代文學泰斗劉以鬯前日(8日)下午逝世，享年99歲。劉以鬯與文字結伴80載，寫了40多部作品，當中《酒徒》被譽為中國第一部意識流小說，連同之後的作品《對倒》等，啟發無數文人、電影人，以至劇場創作者。上海出生的他，1948年南來香港，不時在作品描寫香港的小人物與城市風貌，成為首批書寫香港的作家，為香港歷史留下注釋；晚年的他對創作仍孜孜不倦，力求文字「與眾不同」。【相關文章刊星期日文學】
無特別病痛 安詳離世終年99
與劉以鬯相識20載的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黃淑嫻，昨日凌晨在社交網站公布劉辭世的消息，指劉於前日(8日)下午2時25分在東區醫院逝世。她向本報稱，劉以鬯過世時家人在旁，十分安詳，稍後公布出殯和追思會安排，「他沒有特別的病痛，是老人家慢慢衰弱，並非在醫院待了很久。」她說，劉的晚年生活簡單，主要由妻子羅佩雲照顧，劉太不時扶他到陽台走走，看風景，曬太陽，近來則常用輪椅推着劉去散步。
劉以鬯在小說《島與半島》自序中說，「我無意寫歷史小說，卻有意給香港歷史加一個注釋。」劉以鬯在上海出生，1948年來港數年後，1952年轉往新加坡、馬來西亞工作，1957年重返香港，自此植根本地文壇，並提攜本地作家(見另稿)。劉在紀錄片《1918》(他們在島嶼寫作II)中憶述，曾一日寫1萬字，白晝寫「娛人」作品，晚上寫「娛己」作品，《酒徒》、《對倒》都是「娛己」作品。
《酒徒》本土文學 被讚首用「意識流」手法
身兼該紀錄片聯合監製的黃淑嫻說，1960年代創作的《酒徒》是「本土」文學，並滲入「南來」作家的元素，批判當時香港的資本主義；1970年代創作的《對倒》出現「炒樓比炒股票更容易發達」、「旋轉的餐廳」等場景，黃說，劉以鬯寫作時經歷了六七暴動，見證香港走入躁動、商業化的社會，令《對倒》反映兩代人的不同。
自言受劉以鬯影響書寫香港的當代作家董啟章說，在1970、1980年代，最早聚焦書寫香港的三大作家為劉以鬯、也斯、西西，並以劉以鬯最資深。並讚揚其《酒徒》是中文小說首度運用「意識流」手法，令人「大開眼界」。董又說，劉的作品很着意把外在的真實記錄下來，日常生活細節都有入文，因此記錄了當時的香港，其作品的「本土」，真實地呈現當時殖民地香港華洋混雜的特色，「不覺得他是『南來』作家」，而且「既有西化，但不代表沒有中國化的一面」。的確，劉以鬯筆下的淳于白(《對倒》男主角)，聽過當代香港「菲籍洋琴鬼在吹奏流行音樂」、也記得「坐在上海舞廳聽吳鶯音唱『明月千里寄相思』」，描繪像劉以鬯喜歡的郵票一樣，把那個時代的景物定格。
寫到老 要「與眾不同」
踏入2000年代，劉以鬯先後獲政府頒榮譽勳章、銅紫荊星章、公開大學和嶺南大學的榮譽文學博士、藝術發展局的「終身成就獎」等。他曾萌生退休念頭，但在2001年獲頒榮譽勳章後，決定繼續寫下去。在多個訪問中談及寫作，他說要做到「與眾不同」，就會獲難得的成績。黃淑嫻認為，劉的創作「與眾不同」是因為寫作結構有趣，更深層是他對社會的批判、「唱反調」的堅持。劉以鬯的紀錄片《1918》(他們在島嶼寫作II)在2015、2016年間上映，該片執行導演賴恩慈憶述，劉受訪時年屆90多歲，仍堅持創作要「與眾不同」，「他從書櫃找出一張紙，類似平日寫notes(筆記)的紙張，上面寫着『三言兩語』，當時他說，故事的概念是一男一女的對話，真的是三言兩語，用5句去構成一個故事。」
除文化界，多個機構昨日亦向劉以鬯致敬，民政事務局長劉江華表示深切哀悼，向劉的家人致以最深切的慰問，他形容劉以鬯是「香港文學泰斗」，貢獻惠及多代香港作家。公開大學校長黃玉山表示，劉與公大淵源深厚，擔任榮譽教授期間，經常分享文學創作經驗，令師生獲益良多，對其離世深表哀痛。嶺南大學表示，劉一直致力提攜後進，亦是香港文壇巨擘，對其離世深感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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