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電腦修復書法 冀和你看港街
【明報專訊】「理得人點睇！」李健明(阿健)念香港中文大學地理系，1996年大學畢業後直接入行製作招牌。堂堂大學生去做招牌，朋友都調侃他是「太子爺」、浪費學位。但阿健不介意別人目光，他投身招牌行業，全因父親李威的招牌生意做得辛苦又缺人手，於是接手「耀華製作室」，招牌行業一做，就做了廿多年。
寫字佬招牌佬的深厚情誼
「招牌行業養大我，現在又靠它維生。」阿健與招牌，由兩個姓李的人撮合——父親李威與街頭書法家李漢(李伯伯)。阿健小學時已在父親店舖幫忙，對招牌製作駕輕就熟。他自言生於比較幸福的年代，且「騎着兩個年代」長大，既懂得昔日手工製作招牌的方式，亦略懂現代的電腦設計製作。
「寫字佬」李伯伯與「招牌佬」李威本是合作伙伴，二人「同姓三分親」，無血緣關係卻十分投緣，後來李伯伯甚至免費為李威提供書法字。阿健十多歲時，常替父親往旺角找李伯伯取字，他憶述二人有趣的交流：「父親堅持付費予李伯伯，我去取書法字時父親就會給我錢(要交給對方)，但李伯伯每次都趕走我(意謂不收錢)。」這些細節，足見李伯伯與李威惺惺相惜的深厚情誼。
命名「李漢港楷」 取「你看港街」諧音
1990年代初，李伯伯年事已高，因健康轉差而打算退休。出於交情兼擔心無人再為李威寫字，他參考《新華字典》寫了兩次字帖，把兩個裝有字帖原稿的紅白藍膠袋交給李威，不久後辭世。90年代中期阿健大學畢業，想過將李伯伯的手寫字轉化成電腦字體，奈何當時電腦未普及，他亦不懂處理字體資料，只好擱置計劃。直至2016年，他從電台節目得悉有台灣字體公司可將手寫字變成電腦字體，便向對方請教製作方法，正式展開「李伯伯街頭書法復修計劃」。
「獨力完成(字體修復)並不難，但很煩。」阿健認為人們對字體觀感、看法各異，若找義工協助，各人對字體的判斷和解讀或不同，反令字體風格不統一，故他獨力完成掃描字稿檔案、用軟件勾勒字形等大部分工序，再交台灣字體公司編碼。他說難以三言兩語形容李伯伯的字體，但「一眼會認得到」，字體有一般香港「寫字佬」的特色，如字「一體成形」、將所有筆劃連起，方便「招牌佬」鑲嵌字體；筆劃亦較粗身、有氣勢。阿健將字體命名為「李漢港楷」，取「你看港街」諧音，希望港人透過字體留意街道變化。後來他在社交媒體分享復修計劃，「感覺到人們對這套字有感覺、有期望，覺得有實用性」，於是想辦法發行字體，「把這套字重新放在香港街道」。
現代方式是最好保育
整個修復計劃展開至今約3年，阿健認為最大得着是發現字隨不同年代有不同寫法，筆劃或結構與現時的電腦字體有異(見圖五)。他分析字體時，要分辨字究竟是舊日寫法、李伯伯獨有寫法還是錯字。以「段」字為例，日星初號楷體的「段」字左邊筆劃穿出，李伯伯的寫法則沒有。但計劃苦中帶甜，他藉計劃擴闊了社交圈子，認識了不少傳媒、文化界的人，也在偶然下獲文化機構邀請主講香港招牌導賞團和工作坊，舉辦新蒲崗「街頭字體漫遊」，又策劃「港人港字」展覽，2019年更出版了關於招牌的書籍《你看港街招牌》。
阿健既繼承了父親的事業、延續了李伯伯的心血，亦引起不少人對本地招牌字體的關注與興趣，但他謙稱自己較遲入行且做小型招牌，懂得做的招牌比其他行家少，是個「渺小的人物」。他與公眾分享做招牌經驗和知識，有行家參與活動，有機會交流招牌製作方法。阿健有感本地招牌行業日漸式微，但「(修復招牌字體)不是出於可憐舊事物，或是一味覺得舊的便是好，把即將消失的舊東西以現代的方式帶回來，才是最好的保育」。
省靚「招牌」
「招牌是店舖的門面、第一印象。」人們未見店先見招牌，招牌除顯示了店名、服務範疇等，亦是店舖實力、資金及地位的象徵。好的招牌要恰如其分，例如和店舖門面配合、使用的場合得宜，同時需注意各行業約定俗成的慣用色，如深藍色字是殯儀專用。阿健分享幾個令他印象深刻的招牌，你又見過沒有？
文：蘇翠
圖：黃志東、受訪者提供
[語文同樂 第42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