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報（bou3） 國（gwok3）
【明報專訊】伍家朗因球衣無區旗被狙擊，早早出局的中國射擊選手王璐瑤貼自拍照被圍罵，羽毛球男雙決賽中國輸給中華台北後官媒隻字不提(中華台北不是「中華兒女」？)，中港充斥奧運政治風波，與西方因體操女王比拉絲退賽而熱議精神健康儼如兩個世界。差異的背後，大抵在於熱中數算金牌的中國人從不視奧運為單純競技，而是宣揚國威的平台。
家國
另一佐證是，李慧詩壓軸奪牌後，報章多聚焦港隊總成績，而非車神如何走出絕望低谷。近年政府常宣傳家國情懷，強調貢獻國家，固然有其文化承傳：若說到古人的人生抱負，我們大多想到「治國平天下」，畢竟古今教科書一直如此教導。而傳頌下來的名臣英雄，亦多是以天下為己任，在在教導我們個人與國家命運緊密連結，近代積弱下「民族復興」更成為常見用語。以至不論運動、科技(如高鐵、航天)還是生活(如電子支付)，中國人總自傲於比外國優勝，年初國足名宿范志毅調侃國籃入不到奧運而爆紅，正是百姓不滿國家隊丟臉的註腳。
隱逸
當然在歷史悠久的中國，思想並不止於入仕這一家——DSE指定篇章的〈逍遙遊〉、〈始得西山宴遊記〉、〈月下獨酌〉、〈念奴嬌〉便都有着出世的味道。不過除了哲學家莊子，其餘作者柳宗元、李白、蘇軾與其說是超脫，更像是尋求現世挫折的安慰劑——事實上課本或老師若提到隱逸人物，通常都強調他們身處黑暗時代，正反映非不得已理當報國的文化心理，這可追溯至孔子的名言「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清明時應出仕，昏亂時應歸隱)。話說回來，歷代奉重視倫理的儒學為正統，並愈趨強調君臣分際，本就有着培養知識分子忠於政權的目的。
遺民
不過我們熟悉的文人掙扎，倒非無道則隱，而是如何無道仍盡忠——孔子的時代尚可周遊列國，漢代李陵投降匈奴尚有司馬遷辯護，宋元明清投效他國必是國賊。轉捩點是外患嚴重但文治極盛的宋代，道德倫理被強化，治世目標亦由天下轉為國家，重視對政權的氣節，歷事五朝的馮道的評價便從名相變成奸臣。此後每當政權滅亡，即有大量拒仕的遺民，縱是「異族」元、清亦有陶宗儀、王國維等一流忠民。但如此拒仕有違濟世理想？鴻儒自有高招：明末三大儒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堅拒仕清，但不阻止門生入仕。當然在「由亂轉治」的當下，問題已不再存在：官府眼中香港大抵已沒有隱士遺民，而只剩遺孽了。
■葉雨舟：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52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