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異世界：我迷失在這場創作遊戲——《OPUS》裏創作和被創作的關係
【明報專訊】「OPUS」除了是現代常用驚嘆詞，在拉丁文中，亦解「作品」；後來引伸成古典音樂術語，指稱作曲家的作品編號或序號，如貝多芬有名的《C小調弦樂五重奏》，便會縮寫成「Op.104」。上期談到的日本漫畫《海歸線》，便是今敏的「Op.1」長篇作品，而今期介紹的《OPUS》(圖)，是他去世前發布的最後一部漫畫。故事以作品探討作品、以作者介入角色，剖析創作和被創作的共存和矛盾，用以作為整個學年專欄的結局，確實貼合。
被奪走的生命和故事設定
《OPUS》以1990年代典型科幻熱題材故事開篇：擁有讀心術的理子，因兒時被刑警相救，長大後加入特殊搜查隊。機緣巧合下，她認識了貧民窟少年琳，以及盲眼少女梅，三人合力搗破邪教集團「無名教」，終於找到教主「假面」。奈何「假面」形同鬼魅，神出鬼沒，理子束手無策。此時負傷的琳挺身而出，連番挑釁後，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漫畫畫面逐漸失去光澤和實感，虛化成一條條無力的線條……鏡頭拉遠，編輯正在咖啡室讀着科幻漫畫家永井所畫的分鏡圖，為看到漫畫中的「琳」與「假面」同歸於盡而苦惱。對坐的永井解釋，作品從第三部起有點失控，「假面」的角色設定太強，故事又欠缺新意，「琳」在此刻壯烈犧牲，是合情合理的商業考量。
回到工作室，永井繼續沉悶的繪畫工作。迷糊間，他看到畫框變成書桌大小，像無盡的隧道，琳竟從中跳出來，偷走剛完成的跨頁分鏡，永井也失足跌了進去，來到了自己創作的世界，更遇上正追捕「假面」的理子，便決定順勢討回故事設定。至此，漫畫故事才正式展開。
後設漫畫中的後設命運
爭奪分鏡圖期間，永井發現漫畫世界裏能運用創作技能，繪畫出來的物件都會成形，甚或會被賦予生命。而且當中的城市有仔細和粗疏之分，好些不被描述的地方或遠景，到達後就只見展板或線條。於是他放手一搏，在空白位置繪製一條1：1原大的神龍，勇闖上一部故事，和梅、理子一同拯救失序情節。原來，「假面」未成為教主前是殺人魔，琳的前生則是救走理子的刑警，千絲萬縷間，現在的琳打算率先殺死未成氣候的「假面」，讓自己的前世今生都安然無恙。
永井一行人卻明白上一部故事若未及發生，漫畫世界便會出現大量漏洞，牽連甚廣。至此，時間線、作者、角色發展、第四面牆等多個創作及世界觀相互碰撞與角力。最後真正的「假面」閃了出來，坦言自己一直躲在永井體內，世界隨之出現可見的裂縫，所有人往下急墮，投向未知的黑暗。
一片黑暗後，漫畫又變回只得輪廓線條的模樣。今敏被編輯打來的電話鈴聲吵醒，言談間交代準備中斷情節，草草收結。滿有經歷的永井從畫框走出來，以角色生命、故事結構、責任感等教訓今敏一頓。今敏不置可否，推搪至少要完成動畫再接續工作。這時，今敏妻子剛好回來，永井看到她才驚覺對方像極自己的女友，而女友正是筆下理子的原型，一個接一個創作和被創作的關係，立即變得具象和有意義。
有趣的是，漫畫收錄了多篇訪問，今敏妻子證實書中出現的場所是「真有其地」；至於漫畫中兩名作者見面的最終話，編輯指是今敏逝世後才公諸於世。虛實交錯間，或許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曾詠聰
中學中國文學科科主任、教學研究組召集人、講者、文學獎評審。曾獲中文文學創作獎、大學文學獎、青年文學獎等詩組冠軍。著有詩集《戒和同修》及散文集《千鳥足》
文：曾詠聰
圖：網上圖片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77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