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實戰篇．題目：一次令我百感交集的聚餐
【明報專訊】■回應題眼「百感交集」 ■回應題眼「聚餐」
■學生姓名：黃樂宜(沙田培英中學，中六)
【文章】(圖)
(第1段)經歷了一晚的通宵工作，我在清晨才得以入睡。正當我還在牀上酣睡時，「叮叮叮！」手機的通知鈴聲突然響起，我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機，只見一個久違的名字在通知欄彈出——「一心，今天的同學聚餐你可千萬不要遲到呢！」是十年沒有見面的家寶傳來的信息。
(第2段)十年前的冬天，正是中學畢業典禮的日子。正值花樣年華的我們約定要在十年後的這天，來一場久別重逢的聚餐。想到這裏，我心底的喜悅便如陽光灑滿臉龐，完全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不知大家過得還好嗎？
(第3段)同學聚會約在一家著名的高級西餐廳。推開餐廳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晶瑩剔透的水晶燈投下的暖黃色光暈，柔和的小提琴音樂流轉於耳畔，只見四周座無虛席，客人不時小聲地說笑。「一心，來這邊！」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頭一看，是我當年的同桌──允行。有別於當年稚氣未脫、衣著隨便，如今他穿著熨得筆挺的西裝，手腕戴上名貴的手表，臉上少了一分天真爛漫，多了幾分成熟穩重。我懷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他匆匆走到我們的飯桌。
(第4段)「一心，好久不見！我們都很想念你呢！」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浮現眼前。當年被我們稱為「四眼鋼牙妹」的女班長英秀，如今已脫去那副粉紅色粗框眼鏡，戴上隱形眼鏡，畫上精緻妝容，身穿收腰連身裙，腳踏高跟鞋，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女子。而昔日手不釋卷、下筆成章的有容，亦成為小有名氣的網絡作家。知悉舊友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實現理想，一絲暖意不禁湧上心頭，倍感欣慰。
(第5段)「乾杯！」清脆的酒杯碰撞聲與歡笑聲一同響起，交織着一首名為友誼的交響樂。酒杯內清澈的紅酒映出一雙雙閃閃發亮的明眸，我們仰頭將苦澀中帶點香甜的紅酒一飲而盡，敬我們這段珍貴的友情。「還記得畢業典禮當天，我們在教室旁的老榕樹下埋了時空膠囊嗎？十年過去了，不知道它還在不在？」「是啊！不如改天回去看看吧！你們還記得當時自己埋了什麼嗎？」我們邊享用餐點，邊滔滔不絕地遙想當年，彷彿回到了過去——那單純美好的時光。
(第6段)「對了！還記得學校對面那家『東方茶餐廳』嗎？不如我們改天到訪，嘗嘗那懷舊的味道吧！我還真是想念有午市優惠價的葱油豬扒飯，還有那奶味濃郁的西多士！對了，我還記得英秀某次用膳時不慎打翻飲料，鬧出笑話呢，哈哈！」我回想起當年的有趣畫面，便眉飛色舞地說道。話音剛落，上一秒歡天喜地的喧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轉頭一看，只見英秀深深地皺起眉頭，默默放下餐具，以凌厲的眼神瞪着我。其他人則紛紛低頭品嘗剛上菜的頂級牛排，自顧自咀嚼着無聲的隔閡。此時刀叉碰撞的聲音清晰可聞，我彷彿掉進寒氣徹骨的深淵，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感到不知所措。
(第7段)「哈哈！這些愚蠢的往事沒必要提起了吧。」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允行。「况且，我們早已不再是當初要省吃儉用的窮學生了，沒必要到訪那骯髒又狹窄的茶餐廳。」骯髒又狹窄？我不禁愣住了。為何一個凝聚了大家珍貴回憶的地方，如今在你眼裏卻變得一文不值了？「確實，大家都長大了，實在沒必要提起這些無聊的小事。」有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徐徐地說道。我大惑不解，昔日的我們曾經被這所謂「無聊的小事」逗樂一整天，為何十年後，同樣的人聚首一堂，卻不願意再提起這些點滴？
(第8段)「話說回來，有容你最近是不是買了新車？真讓人羨慕呢！不愧是坐擁幾十萬粉絲、大名鼎鼎的作家啊！」「哈哈，過獎了過獎了！倒是英秀你生活無憂，我看到你在社交平台發布的帖子，你這陣子去了好幾趟國外旅行吧！」須臾間，原本死氣沉沉的飯桌變得熱鬧起來，但我卻感到自己掉進另一個深淵——眼前這群人看似關切的神色帶着一絲虛假，羨慕的目光中帶有一絲嫉妒與傲慢，親切又帶點陌生與生疏。我一言不發地低着頭，用湯匙默默地攪動飯桌上的龍蝦濃湯，一方面為掩飾不安，另一方面生怕看見皮笑肉不笑的臉，聽見言不由衷的話。
(第9段)「一心，那你呢？你該不會還在從事攝影這吃力不討好，又沒有前途的工作吧？」這句話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狠狠地刺在我的心上。回想起當年在時空膠囊前許下願望的我們，承諾要在十年後一起回味過去，分享夢想結果，如今的他們卻肆意地踐踏我的夢想，冷冷地嘲笑我的天真。曾經的我以為我們都是一群懷着赤子之心、勇敢追夢的人，但人心總抵不過物欲橫流的誘惑；曾經的我以為我們的友誼堅不可摧，但人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洗禮。原來這一場盛宴只不過是他們用作炫耀及攀比的工具，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原來起初回憶起時空膠囊的對話只不過是一段虛偽的開場白，餐桌上的人，根本無意緬懷過去。或許，我真的太天真了？
(第10段)桌上的餐盤映出我尷尬的微笑，掩飾着我那五味雜陳的情緒。只見眼前一張張陌生的臉孔，高舉酒杯，暢談着豐厚的收入、順遂的人生，同時不忘奉承別人。我抿了一口昂貴的紅酒，聞起來甘甜的葡萄香氣，入口後，卻是無盡的苦澀。於是，我默默放下了酒杯。良久，我以未完成工作為藉口，提前離席。
(第11段)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從口袋中拿出手機，點開群組頭像的那一幀舊照。我盯着熒幕，恍惚間，我好像望見了我們當年畢業時信誓旦旦地喊「友誼永固」的模樣；再眨眨眼，又回想起餐桌上他們虛偽的臉孔，我不禁苦笑了起來。是啊，「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世事無常，彩雲易散。無論是多麼美好的過往，總會迎來結束的一刻，同學們各奔東西後漸行漸遠，便再也回不去記憶中的模樣。這或許便是人生常態？既然如此，又何須執著於記憶的延續？就讓過往美好的情誼永遠定格，藏在記憶的匣子裏，時而獨自回味，同時欣然接受世事變遷。想到這裏，我抬頭坦然一笑，把手機收回口袋，在晚風的吹拂中、在明月的映照下昂首前行。(2215字，文章經編輯修改)
【簡評】(圖)
(第1段)以「我」通宵工作、睡眼惺忪暗示「我」工作的情况，為下文埋下伏筆。
(第2段) 交代聚餐的背景。
明言「我」為是次聚餐感到喜悅雀躍。
(第3段)?交代聚餐的地點，描寫餐廳的環境，突顯其格調與奢華。
藉對比及肖像描寫呈現允行的改變，並突顯其穿戴講究，成熟穩重。
或可更明確地交代為何「我」當時會感到忐忑。
(第4段)藉對比及肖像描寫突顯英秀的改變。
記述「我」為友人能實現理想感到欣喜。
(第5段)藉紅酒的甜突顯友誼的珍貴。
藉語言描寫呈現聚餐期間的熱鬧歡愉。
提及時空膠囊，為下文埋下伏筆。
(第6段)廉價的葱油豬扒飯令「我」回味無窮，而舊友此時細嚼的是頂級牛排，藉對比突顯彼此價值觀的差異。
記述「我」眉飛色舞地回憶往事，卻令聚餐氣氛急轉直下，使「我」感到心慌意亂。
(第7段)「我」珍而重之的回憶，舊友卻如棄敝屣，使「我」感到詫異困惑。
(第8段)藉語言描寫刻劃舊友間的阿諛奉承，呈現其虛偽。
藉行動描寫呈現「我」內心的不安。
(第9段)呼應首段「我」通宵工作及第5段有關時空膠囊的敘述，結構嚴謹。
第4段寫「我」為友人能實現理想感到欣慰，這裏則寫友人嘲諷「我」追尋夢想沒有前途，對比鮮明。
刻劃友人的冷嘲熱諷使「我」內心刺痛。
記述「我」因友人的言行感悟聚餐的本質。
(第10段)呼應第5段，藉紅酒的苦呈現「我」內心的苦澀。
(第11段)藉「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呼應題眼「聚餐」，並因而體悟有聚必有散，故此釋懷。
■總評
文章取材切當，緊密扣連「一次聚餐」的特質，既能描寫聚餐的環境，也能藉食物的味道抒情。如以紅酒的甜與苦象徵「我」當刻的感受，又於第9段就聚餐的意義提出己見，處處扣題。
文章能交代在聚餐中「令我百感交集」的事件或情景。作品以畢業十年的中學同學聚會為題，寫「我」和舊友重聚，本是欣喜雀躍，聚餐開始時大家談天說地，其樂融融；其後因「我」的一番話，令氣氛驟然改變，「我」為此感到尷尬難耐，黯然離席；最後在孤身回家的路上，「我」恍然明白人生聚散之必然，由是釋懷。「我」的感受變化鮮明，對「百感交集」的理解準確，內容豐富，體會深刻。
文章善用對比手法，如「我」的心情(喜vs.悲)、聚會的氣氛(歡愉vs.尷尬)，以及「我」與舊友的價值觀(追求精神滿足vs.追求物質生活)，均見鮮明對比，表達效果突出。
■評分：(表)
．內容(40) 32
．表達(30)21
．結構(20)16
．標點字體 5
．(10)(按原稿字體)
．總分74/100
(續另文)
■顧問老師：黃慧琦 - 現職中學教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深信文字的力量
圖•retrorocket@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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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16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