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搬字過畫」勾勒西西童趣世界
【明報專訊】作家西西的詩作《可不可以說》以充滿童趣的口脗，用「可不可以說」問了7道有趣問題，且顛覆了我們一直學習的量詞配搭，「玩轉」了既有的語言規則。40年後的今天，同樣充滿童心、喜歡新奇事物的插畫家廖倍恩(Joanne)，在同名繪本《可不可以說》中，以可愛的圖畫，逐筆勾勒西西的想像世界。
■Profile
廖倍恩(Joanne)
本地插畫家及繪本作者，畢業於美國密西根大學平面設計。畢業後曾投身平面設計和繪畫工作，又曾在玩具公司做兼職。2011年辭職後跟插畫師朋友阿莉成立個人品牌All Things Bright and Beautiful，專職插畫創作、製作小書、小卡片和文具設計。2018年憑無字繪本《我的美術館》獲波隆那拉加茲童書獎藝術、建築和設計類佳作；2022年以《Sleeping Rainbow》獲得波隆那插畫Winner Illustrator ，2025年憑月曆畫作再獲Winner Illustrator殊榮 。今年初出版西西詩集繪本系列首本繪本《可不可以說》。
《可不可以說》
——西西
可不可以說
一枚白菜
一塊雞蛋
一隻蔥
一個胡椒粉？
可不可以說
一架飛鳥
一管椰子樹
一頂太陽
一巴斗驟雨？
可不可以說
一株檸檬茶
一雙大力水手
一頓雪糕梳打
一畝阿華田？
可不可以說
一朵雨傘
一束雪花
一瓶銀河
一葫蘆宇宙？
可不可以說
一位螞蟻
一名曱甴
一家豬玀
一窩英雄？
可不可以說
一頭訓導主任
一隻七省巡按
一匹將軍
一尾皇帝？
可不可以說
龍眼吉祥
龍鬚糖萬歲萬歲萬萬歲？
繪本作者與文字作家同樣愛玩
翻開繪本《可不可以說》，封面看起來像孩子所畫的圖畫，上面畫着分不清是像鳥兒模樣的飛機，還是酷似飛機的鳥兒；封底又印有西西詩作《可不可以說》其中一節「可不可以說 一架飛鳥 一管椰子樹 一頂太陽 一巴斗驟雨」。此詩充滿各種口誤，詩中提到的物件全配上「錯誤」的量詞，這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字詞，在Joanne筆下卻成了一幅幅不合常理得來理所當然、有趣新奇得來卻毫不違和的插畫：像水管的椰子樹、像帽子的太陽、裝在巴斗裏的雨水、坐在機艙裏的雀鳥。
西西的作品充滿童真童趣，Joanne的繪本也常見孩子的身影，如《我的美術館》(2019)中有孩子在美術館裏默默觀察看畫的人；《我的城市》(2020)中有被地上水窪吸引的孩子；《我的下雨天》(2024)裏又見孩子在雨天騎着腳踏車趕路。如此喜歡畫「孩子」角色，因為孩子仍有着被成年人遺忘了的好奇心，Joanne說孩子「什麼都會看」，常以成年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上、向下、橫着、倒轉看世界，「對他們而言，世上每種事物都很新奇，值得花上時間鑽研」。孩子對世界的認知不及成年人，卻保存了很多成年人早已丟失的學習態度及想像能力。她笑指孩子的畫作看起來像亂畫，但亂得來很有趣，能感受到他們作畫時的自由，相反成年人畫的東西「太多修飾，會覺得很悶 」。Joanne的畫風與童畫相若，「可能我也想如孩子那般(享受畫畫時的自由和快樂)」。
顛覆語法規則 重新審視「正常」
創作指透過各種方式表達個人看法、信念和價值觀，有人用文字、音樂或影像表達，Joanne則用圖畫抒發己見。不過，出版繪本《可不可以說》的過程有點特別，Joanne要先掌握西西詩作想要傳遞的信息，再將詩轉化為圖像，把二人圖文的意思傳得更遠。她反覆閱讀、上網查找資料，以及聽取大學文學系教授對西西詩作的分享，愈加感受到西西文字的吸引力，「像一個挖掘寶藏的過程」。
Joanne表示，西西的文字很有畫面感，不過《可不可以說》一詩裏句子和句子間並無很強的關聯，所以創作繪本時，她將詩中7個「可不可以說」劃分成7個場景：在廚房烹飪時、認識大自然時、在茶餐廳進食時、學習知識時、認識昆蟲與動物時、了解社會階級時，以及面對威權形象時，再把句段串連成一個故事，「在表達一個信息的時候，若只是一味說理，其實無人會理會的，因為這樣很沉悶，沒有人會記得」。將信息以故事包裝，讀者就更能感同身受，記憶也會更深刻，「就像如果你說今天很熱，氣溫25度，那就沒什麼特別。但如果你說今天熱得手上的雪糕融化了，大家便能想像到那個情景」。
「西西透過『玩文字』的過程，用最普通的事物告訴讀者，不一定要跟隨人們視為『正常』的方式認識及了解一件事。」Joanne列舉繪本中「一尾皇帝」和「一頭訓導主任」的表達手法，皇帝與訓導主任象徵權利階級，西西的詩卻把這些人物與「一尾」、「一頭」等用來形容動物的量詞放在一起，顛覆了語法規則，亦挑戰主流威權形象。Joanne說：「其實書名《可不可以說》，已點明關於自由的主題，當我們在問『可不可以說』時，似乎已隱含不被允許的前設。」就像世上沒人會提問「可不可以呼吸」，因為呼吸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文：鍾美㼆
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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