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日常﹕令人回味的食物詩
【明報專訊】某天寫作課，帶了一堆食物，與學生一邊吃、一邊觀察、一邊寫詩。給了這班高中學生大概20分鐘時間，他們就把食物寫成了一首首短詩。以下三首新詩，作者都是聖羅撒書院的學生。
◆首先看看梁心盈的作品：
〈芝士餅〉
我倆是對不太合拍孿生兒
我向左走，
他向右走。
到最後，黏在一起。
作者細心觀察手上一塊芝士夾心餅後，選擇了夾着芝士餡料的兩塊餅乾長相極似的特質，把餅乾比喻為「孿生兒」，不過，這對孿生兒其實「不太合拍」，因為他們被餡料分隔兩個方向，一塊向左，一塊向右，就像一些興趣、性情、志向完全不同的孿生兒，可能一個好動、一個好靜，可能一個勇敢、一個膽小。即使這樣，他們到了最後仍會「黏在一起」，一起居住，甚至就讀同一學校、在同一地方工作，感情很好。生活裏，筆者也遇過這樣的孿生兒(雖然也曾遇見性情和興趣完全一樣的孿生兒)，相信作者對「孿生兒」本身也有觀察，才能以比喻的方式，連繫芝士餅與孿生兒的共通點。
◆另外一首是鄧咏希的作品：
〈麵包與花兒〉
你攤開手向我索要麵包
我靜立不語
掏掏空空的褲袋
只得把我唯一的花兒獻上
作者以對比、象徵、敘事的方法來寫這首詩。她只取用了麵包「飽肚」的特質，用它來象徵「物質／生活的實際需要」，然後設置一項對比之物：「花兒」，用它來象徵「感情／生活的浪漫與美好」，再敘述一個微型故事：「你」攤開手，毫不客氣地向我索取物質，「你」是很現實的，「我」卻不是這樣的人，而「我」那「空空的褲袋」也沒有「你」需要的物質，於是「我」非常沉默地、卑微地，拿出「我」唯一擁有的「花兒」，可見「我」對「你」非常在乎，甚至願意把身上一切獻給「你」，可是花兒並不是「你」想從「我」身上獲得的東西。「我」沒有「你」需要的東西，這樣的關係，注定分離。作者用了非常簡單的四句話，描述人際關係裏的矛盾與痛苦。
◆另外一首黃靖嵐的詩，也是寫生活裏的矛盾與糾結：
〈魚蛋〉
穿上金黃戰衣
人人都愛我
可我還是喜歡
光脫脫的
自由自在地
泡在白色魚湯裏
當日下課後，作者重新寫了這首〈魚蛋〉詩，電郵給我。她寫了魚蛋作為「炸魚蛋」和「白魚蛋」兩種不同面貌時，外界與自我對自己的評價。當魚蛋被炸得金黃時，它較硬的外皮掩飾着內裏白色柔軟的真實面貌，作者把這層外皮形容為「金黃戰衣」，一種很戰鬥、很進取的狀態，穿上這件衣服，是為了吸引他人，同時自我保護。這時候，「魚蛋／我」是很受人歡迎的。但「我」更喜歡自己的時刻，卻是作為「白魚蛋」自由自在地、毫不起眼地「泡在白色魚湯裏」。作者喜歡做回自己的時光，卻因為也要滿足外界要求，而變成有兩個面貌的人。我很喜歡這首詩，雖然文字非常簡單，卻清晰而有層次地表達出一個中學生的內在感受，相信中學生甚至成人也易有共鳴。
文：趙曉彤
圖：資料圖片
趙曉彤 - 從事採訪、創作、文學教育等工作。經常寫作。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曾獲青年文學獎及中文文學創作獎，已出版訪問集《織》及創作集《步》，作品散見本地報章、雜誌及網上媒體。電郵：chiohiotonglit@gmail.com
[語文同樂 第37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