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家有一老
【明報專訊】養老
古謂「百行孝為先」，兩千多年來孝道作為傳統思想的核心傳承下來，源於追崇周代禮法的儒家的宣揚。但在更古老的時代，風貌則完全不同：在生存條件差的原始社會，沒有勞動力的老人會被視為浪費糧食，中國各地有不少「自死窯」，大多流傳着供長者在此自生自滅的說法；日本知名小說《楢山節考》亦是取材於遠古棄老風俗。不少學者認為，敬老傳統就是對遠古棄老的改正——事實上周代之所以「郁郁乎文哉」，正在於把原始習俗淘洗為倫理，崇鬼進化成祭祖、家族演變成宗法，就是如此。
敬老
傳統的敬老思想，以孟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最具代表：若能令百姓照顧好家中的長者並擴及其他長者，人人老有所終，國君就「天下可運於掌」。但從「以及」二字看來，如此理想世界中的敬老也不是一種無差別的尊崇，而是含有「自家優先」的情緒——可資比較的是，墨子講求一視同仁的兼愛，便被孟子責罵「無父」。孟子與學生討論帝舜如何處置殺人的父親時，便認為帝舜會揹着父親逃跑，寧願放棄天下長者也不放棄戴罪之父。無怪乎傳統強調繼後香火的重要：若沒有後代，恐怕難以老有所終。
順老
在舊代人看來，對長者絕不應惡言相向，例如「老而不」便是知名禁語。此語原出自孔子，本身針對的是無德者：孔子罵不守禮的原壤「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小時不謙讓，長大無可稱述，老了遺禍人間)，反映敬老的前提是長者不能失德。與老一輩常訓誡「聽話」不同，儒家不認同一味順從長輩，荀子謂「從義不從父」，若不據理力爭規勸長輩而只順從，根本不是孝(子從父，奚子孝)。曾參被父親打後表現出樂意受罰，便被孔子責罵陷父於不義。只是後世把二十四孝奉為圭臬後，「父叫子亡，不敢不亡」亦被合理化了。
■延伸知識
《養老律令》
現在日本是最長壽的國家(若算上所有地區則以香港最長壽)，古代「字面上」亦相當養生：從8世紀至幕末逾千年間，日本的官方法典是《養老律令》。命名如此，內容只是一般律法而無關養老，皆因名字源於制定律法時的年號「養老」——官方史書記載，元正天皇遊山時發現優質泉水，引用漢光武帝的「美泉養老」典故而改元。不過在當時日本仿效中國打造成律令國家的背景下，「養老」是否另有改變以往陋習的勸世深意，則耐人尋味。
．葉雨舟 -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yattaa@iStockphoto、劇照
[語文同樂 第45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