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心事：抖音年代 文學幻愛——蔣曉薇
【明報專訊】蔣曉薇在學校任教中文科，其中一項挑戰來自選修單元名著及改編影視作品的教學工作。她是白先勇的「粉絲」，會忍不住向學生推薦他的書籍，「因為真的很好看」，也會介紹董?章、余華，不過同學卻會因為「太文學，受不了」，回去看網絡小說。除了甚少閱讀文學作品，同學連稍長的影片也不愛看：「原來(同學)現在超過3分鐘的片段都不會觀看。因為抖音(影片)都很短，(他們)喜歡即食的。」
教材年代遠 難引起關注
教授選修單元的另一局限來自電影和文本教材與學生年齡、文化的落差。教材中不乏經典作品如《胭脂扣》、《半生緣》、《倩女幽魂》等。「(同學)看的鬼故事是喪屍、《午夜凶鈴》那種，但如花(《胭脂扣》中的女主角)這種鬼故事(對他們來說)會有一種文化落差，對學生而言都是很遙遠的東西。」《胭脂扣》背景是舊時香港石塘嘴煙花巷的淒美愛情，蔣曉薇笑言：「同學觀影時會批評畫質、拍攝、特技、萬梓良(《胭脂扣》中的演員)浮誇的表情，哈哈。」這些教材未能引起同學對香港本土電影和文學的關注。
蔣曉薇知道學生看了電視劇集《二月廿九》，喜歡劉俊謙。看到《幻愛》由劉俊謙飾演阿樂一角，她便覺得「今次得啦」，可以引起學生興趣。再加上疫症爆發，《幻愛》電影延期上映，學校停課突然多了空餘時間，於是答應編劇曾俊榮的邀請撰寫《幻愛》電影小說，為「香港影視作品改編」增加一份教材。
《幻愛》的劇本由周冠威和曾俊榮撰寫，她加入女性角度書寫電影小說，除了增加了阿樂和葉嵐的結局，也交代了人物性格的來源、葉嵐的過去和內心想法。此外，「也特地加入環境描寫給學生看，寫輕鐵的聲音、城市的燈火，屯門碼頭日落的情景，多做示範」。比起電影，小說使用了更多意象，例如以詭異的月亮寫阿樂被監視的幻覺。蔣曉薇的努力確實沒有白費，電影固然賣座，小說的銷量也很好，現在已經印刷到第三版，合共印了一萬二千本。她認為效果不錯：「有很多年輕人買了書，也有學校買來作教材，所以可以帶動一個閱讀、(與電影)對讀的風氣。」
不當「老油條」 寫作親示範
蔣曉薇早在2016年已經出版過小說《家．寶》，今年8月也出版了小說《秋鯨擱淺》。3本小說都是先有劇本，再寫小說。《家．寶》改編自她的第一個劇本《成長．說名書》，《秋鯨擱淺》則改編自同名舞台劇。
蔣曉薇喜歡看舞台劇，但卻是在為人師後才寫劇本：「老師是很沉悶的工作，對着一些很乏味的試卷、作文，唯有發掘一些新興趣，不要未老先衰，對生活失去好奇。」2014年時，她參加戲劇工作坊，完成課程後導演邀請大家參與黑盒劇場的創作，「同學都很有表演慾，他們做演員；我沒有表演慾，所以就負責寫(劇本)」，於是才寫出《成長．說名書》。她說自己不想當「老油條」：「我不想不學習卻叫學生學習，對生活沒有興趣但叫他們每天懷着好奇生存，這樣很沒有說服力。」
她開始創作這個決定也拉近了與學生的關係。有學生會拿着《幻愛》的小說讓她簽名，學生對她更有興趣：「因為這個老師不止是老師，會有自己的創作，變相他們會更信任你。」蔣曉薇也會將自己的創作經驗跟學生分享，告訴他們怎樣一步一步寫出好文章：「我會告訴他們(起初)我也會寫爛文章，不會有人一開始就是作家的級數。」
做學生「樹窿」 心事交文學
創作使學生對蔣曉薇更信任，常常向她傾訴，她形容自己像學生的「樹窿」。《秋鯨擱淺》中的學生蘇秋月是新移民，出身基層家庭，遇上很多家庭、學業上的煩惱，書中的敘述總是對她流露同情。實際上，蔣曉薇任教的學校有不少新移民學生，她也會將他們的心事放在心上：「假如他(指新移民)14歲來香港，有14年的人生、家人、朋友、師長都在內地，然後把他連根拔起拉來香港生活。這裏的節奏、空氣、語言、學習的方法等都跟他14年來的人生不一樣。所以他們的不開心、壓力，我也很諒解。」她又補充，「也不止新移民，我常常很同情學生」，「教育是對人的，如果只講past paper、講成績其實沒什麼意思，在人困惑時扶人一把，才是教育的意義」。
《秋鯨擱淺》描寫香港2017年沉鬱的政治氣氛，主角的昏迷就象徵社會好像為了保存某些信念而陷入昏迷。2019年社會運動至今，香港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轉變，蔣曉薇留意到現在的學生與自己上學時不一樣：「我受教育的年代社會正值繁華，有自由聲音。讀書就是讀書，可以享受青春年華。但現在的小朋友好像要背負很多事情，他們會因為社會事件難過。」學生對未來的想像也讓她心疼：「現在的學生很年輕就已經心事重重，也會想將來，會問：是不是只可以掙錢？追求理想價值所做的都犯法嗎？」
蔣曉薇的小說不奢求實際的回應：「文學不會解決任何社會問題，只是呈現你的思考和感受。」但她仍然想將心事交付文學與閱讀：「在閱讀中放下喧囂的世界，進入小說裏，經歷之後獲得力量，有新的視野，或者得到感動、滋潤，我覺得做到這些已經很好了。」
文：陳燕婷
圖：朱安妮、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475期]
浮城光影：孤獨的棋盤，不孤獨的人生——《后翼棄兵》
【明報專訊】自小拙於棋藝。小學時初買電子辭典（今天的學子應該沒見過這工具了），沉迷玩其附載的黑白棋（Reversi）；如今偶爾會和學生在課後... 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