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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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灣區GBA專題:火熱劇本殺吸資百億 官方關注價值導向

[2021.11.29] 發表
惠州劇本殺店「火柴盒」的沉浸式劇場「如果我有機會愛你」,改編自真實事件——山東臨沂精神科醫生楊永信以電擊療法戒網癮。(受訪者提供)
惠州劇本殺店「火柴盒」的沉浸式劇場「九龍詭署」,以1980年代九龍城寨為背景,故事圍繞警察、黑幫、臥底的角力展開。圖為店主鍾茜在「九龍詭署」劇場。(受訪者提供)
劇本殺「日月星光影」系列被奉為經典,部分地方要預約數月或抽籤。圖為惠州劇本殺店「火柴盒」為「日月星光影」中的「死光縈繞」一輯佈置的場景。(受訪者提供)
劇本殺店主鍾茜將劇本殺的發展歷程分成3段,「1.0模式」是純桌面遊戲,「2.0模式」增設專業演員,遊戲房間也依劇情裝飾,「3.0模式」進入實景模式。圖為「2.0模式」的遊戲房間。(受訪者提供)

【明報專訊】「劇本殺是什麼?」經常有沒玩過的人問,「你有沒有看過《無間道》,這個故事如果放在劇本殺堙A你就是梁朝偉或者劉德華,你自己決定如何隱藏身分,並找出真兇和內鬼,你自己選擇是否『做個好人』。」惠州劇本殺店主、測評KOL、資深玩家鍾茜如此解答。這款角色扮演遊戲,是時下內地年輕人最新潮的社交方式,風口之上,資本入場,劇本殺市場規模已過百億元(人民幣,下同),但有風就有浪,官方開始關注其價值導向,更有地方當局茪漭[強監管。

明報記者 陳奕勤

角色扮演查案 全國半年增1.5萬店

劇本殺的起源可追溯至19世紀英國聚會遊戲「謀殺之謎」(Murder Mystery),2016年從韓國引進的網絡綜藝節目《明星大偵探》在內地熱播,劇本殺藉這個明星推理真人騷落地中國,至2018年開始受到資本追逐,多款劇本殺App上線,2000多間劇本殺門店也在各大城市遍地開花。根據電商平台美團統計數據,劇本殺店去年底已突破3萬間,市場規模高達117.4億元,今年上半年再激增超過1.5萬間店,預計全年市場規模將達154.2億元,消費者規模約941萬。

蘇州大學傳媒學院教授馬中紅近日在期刊撰文指出:「當下國內劇本殺風格已呈多樣化,但它們共同的敘事框架和底層邏輯是『謀殺——調查——推理——找出兇手或洗脫嫌疑』,也就是一群玩家圍繞一件案或事件,分別扮演正派和反派角色,正派角色根據劇本提供的線索對反派角色的作案動機、作案時間、作案證據加以推理,而反派角色則要不斷說謊、掩飾、甩鍋(卸責)、偽裝自己,最後玩家們通力合作發現真兇。」

玩清代故事穿旗袍 「感覺體驗穿越」

鍾茜對2018年在深圳第一次玩劇本殺的情景印象深刻,之前她並無聽說過這款遊戲,經朋友介紹到一間開在商住兩用大廈閣樓中的小店,與6個朋友代入清朝的角色,玩了4個多小時。「感覺是體驗自己穿越,又像電視劇場景重現」,鍾茜最記得其中一幕,她的朋友換上旗袍與NPC(非玩家角色,由演員扮演)「拜堂成親」,「突然間就讓我覺得非常沉浸,非常代入,很震撼」。

後來在深圳、杭州、上海、北京玩過約150個劇本,鍾茜今年開始在各大網絡平台做劇本殺測評,已積累了兩三千粉絲,又投資了惠州劇本殺店「火柴盒」。基於對遊戲和市場的了解,鍾茜將內地劇本殺的發展歷程分成3段,「1.0模式」是純桌面遊戲;「2.0模式」增設專業DM(地下城主,即主持人)或NPC演繹,與玩家互動共同推動劇情發展,遊戲房間也依劇情需要稍加裝飾,營造相應氣氛;「3.0模式」則進入實景模式,與密室逃脫或沉浸式劇場融合。

桌遊進化至沉浸劇場 有九龍城寨劇本

開業3年的「火柴盒」今年升級為「3.0模式」,1萬多平方呎場地包括兩個各三四千平方呎的沉浸式劇場,以及7個「2.0模式」的房間。其中一個劇場名為「九龍詭署」,以1980年代的九龍城寨為背景,故事圍繞警察、黑幫、臥底的角力展開,可供4至12名玩家分成兩隊對決。該店之前有一個類似主題的劇本頗受歡迎,劇場將警署、監獄等實景化,並利用聲光影做出電閃雷鳴等效果,監獄中設置定時增壓的氣球,增加緊張氣氛,若有玩家「入獄」,隊友需想辦法救出,遊戲過程還加入真人CS(野戰)槍戰、起源於韓國綜藝《Running Man》的撕名牌(把對方背後所貼名牌撕下為勝)環節。

另一劇場「如果我有機會愛你」改編自真實事件——山東臨沂精神科醫生楊永信以電擊療法戒網癮,很多人被送入楊永信開設的網絡成癮戒治中心飽受折磨,後來與父母反目成仇。遊戲中主角遭受苦難,努力拯救被關進「青少年性格缺陷矯治中心」的同伴,但自己有一些犧牲。鍾茜稱,這個故事感人,很多玩家哭得不能自已,因為年輕人在遊戲中代入父母角色,更能體會他們的艱辛與不易,有人曾與父母爭執,玩劇本殺受觸動,與家人和解,也有初為人父母的玩家說,玩過這個遊戲能更好理解孩子的想法,「好的劇本可以讓玩家反思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遊戲看出真性情 多玩家事後結緣

自省應該不是大多數年輕人走入劇本殺店的原因,社交才是。鍾茜表示,相比熟人聚會的社交方式,劇本殺多限定人數,有時需與陌生人「搭^」,有機會交到新朋友,而平均一個劇本可玩4小時,互動也比網絡社交真實,透過遊戲中的表現可能了解彼此性格、特點。她說,幾乎每月都有人在「火柴盒」發展成情侶,素不相識的男女去年到該店玩劇本殺結緣,後來拍拖,男方今年將求婚儀式安排在「火柴盒」,提前通知店家佈置場景,在遊戲最後設計一個求婚環節,女玩家一開始還以為是劇本情節,十分驚喜。

劇本是劇本殺的核心。鍾茜指出,劇本按主題可分為推理本、陣營機制本、情感本、恐怖本等,現時不同類型的劇本會相互結合,沒有絕對界限。若以發售形式劃分,則包括任何店家甚至玩家都可購買的盒裝本、一個城市只發行數本的城市限定本,以及每個地方僅此一家獲授權的城市獨家本,三者售價分別為300至600元、2000至6000元、4000至過萬元,玩家每人每次消費數十至300多元不等。她提到,時下最熱門城市獨家本「日月星光影」系列,在深圳一度要預約等待數個月,上海則要搖號抽籤。

每個角色皆主角 故事創作考量多

「日月星光影」的兩名作者之一老城對本報稱,他是最早一批接觸劇本殺的玩家,有感當時劇本太簡單、模式單一,因此開始創作,「想寫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想玩到的遊戲內容」。老城所在的「稻草人工作室」2019年發行「千千晚星」,後來陸續推出「月下沙利葉」、「曦和失焰」、「死光縈繞」,明年1月還有「御星鬼影」面世,這5個劇本構成的「日月星光影」系列被奉為經典。老城表示:「這個系列每一個劇本都對劇本殺的遊戲形式有所創新,比如『月下沙利葉』是第一個使用心理同步概念的劇本殺,真正意義上能夠打破『次元壁』,在電影層面來說就是能擊破『第四面牆』,在當時以桌面遊戲為主的環境下具有革命意義。」

老城以前做過電影、遊戲行業,他說,劇本殺相比電影編劇難度更高,因為常規電影一般只集中表現兩三個主角的身世、故事,比如《無間道》配角戲分並不太多,而劇本殺要詳細描述每個角色,「都要成為主角」,而且故事要平衡,主線要圍繞所有角色展開,每一條支線都需具備一定推理要素。

根據財經微信公號「很帥的投資客」分析,劇本作者身處劇本殺行業上游,有業內人士透露,中間層次的作者有時可3個月收入10萬元,少數寫出熱銷劇本的頂級作者3個月收入可過百萬;中游的發行方是目前產業鏈利潤最高的環節,除了賣劇本,每個月辦兩三場展會還有門票收入;下游的劇本殺店市場十分分散。「很帥的投資客」指出,開劇本殺店門檻不高,非一線城市僅需30萬元就能開張,回本周期約半年至一年,但面臨海量競爭,劇本殺本質上是內容行業加服務業,非標準化程度很高,生意並不好做。

老城提醒,城市獨家本最不賺錢,「月下沙利葉」賣到全球四五百座城市,「日月星光影」系列其他劇本平均也賣出兩三百本,已是城市獨家本銷量最高,但以前在較偏遠城市售價才2000多元,反觀售四五百元的盒裝本若能賣出上萬本,利潤更高。他還透露,劇本售價剔除創作、印刷、宣傳發行成本及稅款後,作者與工作室一般按三七、四六或五五分成。鍾茜和合伙人已對「火柴盒」累計投資逾100萬元,她承認愈來愈多新店分薄蛋糕,門店利潤不如前兩年,但預計很多新店撐不了太久,因行業趨向專業,後期投入很大,運營成本很高,市場會回歸供需平衡。

「很帥的投資客」認為,劇本殺行業前景可期,一方面隨虒磪誘薑J和巨頭佈局,行業或愈來愈成熟規範,有機會出現數家「一統江湖」的平台型公司;另一方面虛擬實境(VR)、延展實境(XR)等新技術的應用,可能會讓劇本殺的體驗更上一層樓。

官媒批部分內容暴力 消防監管發指引

不過,劇本殺發展勢頭近期已受壓。新華社9月發文批評部分商家在遊戲內容、場景設置等環節宣揚暴力、靈異,很多門店也沒張貼「未成年人不得入內」提示,並引述心理專家稱,劇本殺要有正確價值導向,正能量劇本殺對參與者釋放精神壓力、豐富想像力、加強人際溝通具積極意義,但若內容過於恐怖刺激,參與者又沒有一定辨別能力,如未成年人沉迷,反而造成參與者現實和劇情角色混淆,產生心理問題。監管亦已加強,應急管理部門10月印發「密室逃脫類場所火災風險指南和檢查指引」兩份文件,上海更準備對密室劇本殺內容實施備案管理。

鍾茜強調,「火柴盒」不接待未成年人,也一直注重消防和玩家安全,密室所有機關、機械全部設計成圓角,此外會謹慎選擇劇本,不會採用涉及封建迷信甚至篡改歷史的內容。老城則說,因做過電影行業,從第一部作品開始就有規避負能量的內容,所有劇本最後都會傳達積極的社會觀。他稱,加強監管某層面上是好事,「有一些創作者沒有底線,作品可能對玩家的心理造成不適,這確實是應該限制的,但尺度不好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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